父親的年祭長篇心情隨筆

人生何處無苦難?既然我們無法剔除痛苦,不如放大快樂!——題記

父親的年祭長篇心情隨筆

我的祖上曾出過一個秀才三個大學生,也算得是書香門第了,父親自幼濡染,自然學會了許多繁雜的規矩。每逢年節,他都會依循老例祭祖,稱之爲年祭。一張供桌,兩三條凳,擺上牲肉水果,香蠟錢紙,雖一切從簡,但從未間斷。那年除夕,我們舉家到遠住省城的小妹那裏團年,鄉村到城市,自有一番隆重,但有一點父親是忘不了的,他早早就在電話裏囑咐小妹買下年節祭祀的一應用品。關於大城市的東西,父親笑道,或許就跟我們山村的不同。

小妹不敢推託,諾諾應承。

年節到了,一抹煙花點燃了除夕的氣氛,推杯換盞中,兒女們頻頻催促父親早點祭祖。大家還等着看春晚呢。在兒女們的嘻笑聲中,父親神情肅穆,顫巍巍的手不停地擺放着祭祀品。殘冬的空氣特別寒冷,北風呼嘯,夾雜着點點雪花打在人的身上,臉上,我們全都蜷着手縮在背風的牆角里,而父親,就虔誠的跪在雪地裏,一樣一樣的不斷從口袋裏拿出那些祭祀的東西,嘴裏唸唸有詞。突然,父親在口袋裏找了幾下,手停在那裏。我和小妹一愣:“怎麼啦?”

“斷了一根香。”

“斷了一根香?”小妹不以爲然,“唉,沒事,不就一根香嘛!我以爲有什麼大不了的!斷了就斷了,將就着用吧。”父親的眼神一下子嚴肅了。他滿眼怒火,直勾勾的瞪着小妹。

“祖例是三根,斷了的香怎麼能將就着用呢?”

“我們活人尚且無暇自顧,還說到死人。祭祀本是形式,只看孝敬能否在心底。”小妹抿了抿嘴脣,忿忿的說。

“我看不出你心底的孝敬。”父親突然前所未有的高聲道,他滿面漲紅,“身之膚髮,受之父母,而你的父母,又自何而來?”每一個人心目中都敬奉着一個信念的神明,而小妹的態度恰恰褻瀆了父親心中的神明。父親和小妹就這樣吵了起來。

父親覺得小妹實在是過分,順手扇了她一耳光。我們看得目瞪口呆,非常吃驚。父親一向很疼小妹,從不打她!就算是打也是樣子兇,下手極輕的碰一下。今天居然……!!小妹也有些吃驚。她眼角露出淚花,從她那火紅的臉蛋上滑了下來,滴在雪上,將雪都融化了。她非常生氣,非常傷心:“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從小到大,你從沒有真正的打過我。今天你居然爲了那些死了這麼久,骨頭都可能沒了的人打我!”父親一下又舉起了他那雙飽經風霜而粗糙的手!小妹嚇着了,她很傷心,很失望的望着父親的眼睛。你還想打我!你!你!你有本事打死我!我看見父親眼角有淚閃爍,他嘴脣蠕動,好像想說什麼,卻呆愣愣的站在了那裏。我趕緊拉開小妹:“爸,不急,我們這就去買。”小妹還在嘀咕:“不就一根香嘛,這時哪裏還有賣的啊。”

“你。”父親氣急,瞪着小妹說不出話來,眼角卻更加晶瑩。

“小妹,”母親哭了出來,“我們知道你的委屈,也能體會你這些年的不容易,那時我們真的沒辦法啊,你父親也不容易,你要體諒他的難處。你和你哥都是我們心頭的肉,哪能不心疼?……”

“夠了!”塵封的往事讓小妹更加煩燥不已。這些年我們都小心翼翼的避開它,不提它,維持着一家八口人表面上的和諧,但其實我們都知道,它還是不可遏制地不斷浮現在我們的腦海裏,那種苦痛,仿如大山,沉沉甸甸的壓在我們一家人的心上。

事情還得追溯到那一年大火流金的時候,我和小妹同時接到了期盼已久的錄取通知書,我是大學,小妹是中專。別看我考上的是大學,但含金量卻比不上小妹的中專。現在看起來,大學肯定比中專風光,但那時,農村娃的首選卻是中專,當時大學和中專都屬國家統招,畢業後都會分配工作,因爲中專可以少讀三年高中早點參加工作,給家裏減輕經濟負擔的同時,還能早點掙錢補貼家用,因而,只有中專落榜了,纔會選擇讀高中,考大學。不管怎樣,此時的我們,已經鯉魚跳出了農門,將會吃皇糧,拿工資,用村人的話來說,那是旱澇保收了。那一刻,我們欣喜若狂。兄妹倆拿出僅有的積蓄,買了些糖果,一路高歌,一路歡笑。“幸福來得讓人暈。”小妹說,小臉笑開了花。

一家兩兄妹,都考上了學校,在當時,那可是無比光輝燦爛的'事,連政府都敲鑼打鼓的來慶賀。但對父母來說,這卻是一場艱難而痛苦的抉擇,貧窮的家庭根本供不起兩個人的學費。最後,父親一言既定了我們未來的命運,我上大學,小妹輟學。我不知道小妹當時心底的情緒,但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畢竟骨肉至親,兩兄妹一同上學,同時揮手告別,共奔神聖殿堂的情景,那敢情多好啊。上學的那天,小妹尾隨在我身後,送了一程又一程,嘴裏不停地喊着,哥,哥……,我心裏一陣陣痠痛,如果現在,我肯定拿出錢,然後氣度的說,小妹,走,和哥一起上學去,但那時,我只能無力的轉身離去,灑下一路滴滴清淚,只留小妹獨立村頭。因爲父親的緣故,一年後小妹外出打工,有一段時間根本就斷絕了和我們的聯繫,後來,小妹落戶省城,而我大學畢業後被分到山村當了一名農村教師,我們一家人才又有了聯繫。雖然我們的生活軌跡似乎並沒有走向父親當初的設計,雖然父親更加疼愛他的女兒,新鮮水果,節令蔬菜,這些值不上路費的東西,父親卻每每讓我專程給小妹送去,雖然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也都小心翼翼的規避着那些記憶,但這依然成了父女倆心中無法解開的結。粗糙的父親自然不會寬慰,剛烈的小妹也不會妥協,情勢也愈演愈烈。

今天,終於爆發。

眼看情勢將不可收拾,“走吧。”我連忙拉着小妹往外走去。

令人不解的是,父親向來善於剋制,今天怎麼啦?

除夕的街道冷冷清清,許多店鋪都已關門,此時的人們,大多已圍坐一團,在電視機前,在電腦上,觀看着春晚。偶爾一兩個人,也只在街中留下匆匆的身影,唯餘街頭巷尾那樹枝間的彩燈孤寂的眨着眼,停留着一絲年節的氣氛。

我和小妹不停地找着,尋着,希冀有一兩家不知疲倦的店鋪還能如了我們的願。突然,一道聲音傳來:“大叔,擦鞋嗎?”話聲中有一些遲疑和羞澀,但卻透着一股隱隱的堅決。

我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小男孩蹲在街邊的樹影裏,小臉凍得通紅,他面前的地上擺着一些擦鞋工具,旁邊放着一張供客人坐的長條凳。

這小男孩我不止一次見過。自我來到小妹這片社區就每天見到他白天賣唱,晚上擦鞋,隨身攜帶着一張紙片,書寫着父親病危,母親棄他們而去,年邁的祖父母無力承擔昂貴的醫藥費如此種種博取同情的話。沒想到這樣的除夕天,小男孩還會出來擺他的擦鞋攤。令人發笑的是,這小子居然擺得象模象樣,但是,這種時候能碰上一個像我這樣還在外面轉悠的主也真是萬幸了。

以前每每碰到這種乞討之類的事,我都會毫不吝惜我的幾個小小的銅子兒。朋友們都說我這是濫愛,君不見報紙電臺都在報道着這樣的騙局嗎?像這種情形,政府早就給予救助了,何至於出來乞討。但對於這些,我是不置可否的,我固執的認爲,每一個乞討背後,必然有着它的故事。畢竟,不是每一個正常人都能毫無緣由的承受這種施捨。哪怕他是來騙錢的,也肯定有着自己的隱衷。正如我不知道小妹和我們失去聯繫的那些年,是不是也有如此艱難的苦衷一樣,我肯定,每一個故事背後,都有一個理由。更何況這小男孩並不算乞討。

我走上前,脫下鞋子遞了過去。小妹遠遠的看着,神情淡然。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接過鞋,認真負責地在上面忙活着。看得出來,小男孩的手法並不嫺熟,有幾次甚至把鞋油塗到了鞋幫上。我的這雙鞋恐怕要報廢了。小男孩的面前沒有了那張紙,我便假裝不知道他的任何情況,有一茬沒一茬的和小男孩聊起天來。出於教師的職業習慣,我其實是想弄清楚這孩子的來由。

“你新來的吧。”

“嗯。”小男孩並不願多說。

“來這多久了?”

“昨天來的。”

“哪兒來的啊?”

“北門。”

“父母知道吧?”

“不知道。”

“這時候不回去,他們不擔心嗎?”

“不知道。”

“他們沒來找你嗎?”小男孩的回答明顯和我所知道的情形大相徑庭,頓時讓我疑雲叢生。我開始東張西望,報道上說過,有種犯罪團伙就是控制小孩子出來行乞,他們在一旁監視,坐收漁利。但四周靜悄悄的,想來此時人們都圍坐在暖和的屋子裏享受着濃濃的年節氣氛。轉念一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這一種想法,犯罪團伙斷不會在這種冷冷清清的時候把小孩子放在這樣冷清的地方。

我頓時明白,這裏也一定有所委屈。

我回頭望了望遠處的小妹,她的臉上也有着訝異。

“兩元。”小男孩固執地找回給我幾元零鈔,又縮回到斑駁陸離的樹影裏,希望渺茫的等待着下一位顧客的來臨。

我穿上鞋,正躊躇着是否打110讓警察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小妹卻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直視着那稚嫩的面龐。

“你的父母真的不好了嗎?還是你跟父母吵鬧之後的逃離?”小妹說,她也肯定關注過這個白天在街頭賣唱,晚上擦鞋的小男孩,一言就揭穿了他的騙伎。小男孩看着小妹,滿臉詫異。

“就在剛纔,我也和我的父親吵了一架,因爲年祭時的一根斷香。”

小男孩怔怔的盯視着小妹,一臉的匪夷所思。

“在他的心裏,我還比不上一根斷香。”小妹頹廢地坐到長條凳上,情緒激動,似乎又回到了和父親衝突的那一幕裏。

我一陣慌亂,連忙喊道:“小妹。”

“哥。”小妹看了我一眼,目光裏似有怨緒,又似沒有。我不明所以,挨着小妹坐了下來。

小妹掏出手機,盯着屏幕,似在對小男孩說,也似在對我說,更像是自言自語:“要是我不回去,他會不會打電話來?”

沉默漸漸凝固了空氣。

小男孩靜靜的蹲在那裏,一副若有所思。街角的冷風悠悠地拂過三人,又打着旋兒撒腿跑去。時光回到了兒時,空空蕩蕩的街巷彷彿出現了許多人影,熙熙攘攘,喧鬧聲,叫賣聲,聲聲入耳。我和小妹,一左一右騎坐在父親寬闊的肩上,父親那高大的身材把我們托起老高,穿梭於人羣中。每每此時,我和小妹便仿如巡覽百城的王子和公主,俯瞰着腳下,佔盡高處風流,忍不住要手舞足蹈。這時,母親總在後頭說,小心點,別摔着。我們就咯咯笑起來。

“叮……”,一陣電話鈴聲在不久後響起,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手機,只見屏幕上“爸爸”兩字不斷閃爍。小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迅速按下了免提。小男孩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妹,我則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喂。”電話裏傳來母親的聲音,我看見小妹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失望,然後接起了電話,“媽……”

“你們在哪兒?買到香了沒?”

“我們沒走多遠,在十里鋪,還沒買到。”

“買不到就回來吧。”

“不,我要買到那根香纔回來。”我知道,小妹的倔脾氣上來了。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隨即隱隱傳來父母親爭執的聲音。

“天冷,別出去。”母親的聲音。

“不!”父親的聲音。

小妹狠狠的掐斷了電話,轉頭看着小男孩道:“有時候,父母就是這麼固執。”小妹深深吐出一口氣。

我們沒有立刻離開,小妹坐在長條凳上平復了好一會兒的情緒。

就在這時,街角里轉出幾個身影,慢慢朝我們走來。

“媽媽。”小外甥率先看見了我們,飛快的跑了過來,拉着小妹的手,揚了揚手中的叫“鐵樹銀花”的煙花,“姥爺說,我這是最好的香了,老姥爺他們都會喜歡。”

我看到小妹的眼裏漸漸氤氳起了霧氣。這時,兩道遲暮的身影來到我們身前。

“我說你們馬上就會回來的,你爸非要來……”父親的一聲咳嗽打斷了母親的話,他看了一眼深深低着頭的小妹,隨即被旁邊的小男孩吸引了。“噫,這是哪家的小孩?這麼晚了在這兒幹什麼?”

“哎呀。”隨即,父母親便同時發出了驚咦,他們有些疑惑的喊道:“三姑家的冬子?”

哦,我和小妹都很驚訝,難道父母親認識這個小男孩?

小男孩擡起頭,母親更加確定了,走上前去,握着冬子的手,一臉心疼:“你爸的病有好了嗎?”冬子搖了搖頭。

父母親確實認識冬子,他是我們老家鄰居三姑的小孫子,我外出求學時,他父親還掉着鼻涕跟在人後滿山遍野的掏鳥窩呢。一轉眼,兒子都這麼大了。我也是最近幾年才把父母接來住一起的,老家的事自然沒有他們清楚。冬子紙片上的話八成實兩分假。那兩分假便是,他的母親並沒有棄他們而去,而是一個人到省城打了三份工,一天睡兩三個小時,掙錢爲他父親治病,供他讀書。冬子寒假上省城來看望母親時,發現了母親的辛苦,便執意要爲母親分擔。冬子從小音樂就好,便白天賣唱,晚上有樣學樣的學人擦鞋。除夕夜,他趁着母親給人準備年夜飯的當口,又跑出來招攬生意。

母親看着冬子凍紅的手臉:“苦了你了,孩子。”

冬子頓時漲紅了臉說道:“不,我是很快樂。”

“哦,快樂!”父親呢喃着,突然輕輕一笑,“縱有千般苦,不少一絲樂。好樣的,只要保持本心之樂,九九八十一難,又算得了什麼呢?孩子,小小年紀就有了這樣的心懷,受教了,受教了……”父親喟然長嘆,然後久久不語。

小男孩沒有理會父親的讚揚,轉過頭來對小妹說道:“姨,我們都應該是快樂的。”

我看見小妹渾身輕顫,眼淚不斷的涌出眼眶,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小外甥看見母親這樣,頓時驚慌失措,他不明白大人們之間的糾葛,但他明白這肯定是一種不好的現象,於是,他求助似的朝母親喊道:“姥姥,我媽媽哭了。”

母親坐到小妹身旁,心疼的拍着小妹的背,眼神卻狠狠的剜了父親一眼,“快樂!快樂!你要是真這樣,一根斷香,你衝妹兒發那麼大的火幹嘛。你那脾氣,還能給人快樂?鬼才相信。”

父親愣住,良久方道:“一家人的生活……正如一杯淡淡的水,磕磕碰碰之間,爭執少一些,痛苦就少一分,向這杯水裏面添加的快樂就多一分。很多人不明白,父母其實不在乎你有錢多錢少,他們需要的是你能給他們的慰藉。俗話說,父不嫌女丑,母不嫌子貧,哪怕你物質貧乏,一文不名,有一顆火熱的心也足以令他們幸福。這是一家人共有的快樂。”

我震驚於父親的道理。這時我才明白,或許這也恰是老人多年的期盼。一直以來,我和小妹都儘量給予父母物質的滿足,我們天真的認爲,父母應對此感到幸福無比。現在回想起來,這麼多年,父親確實沒跟我們要過什麼東西,甚至沒訴過一聲苦,反倒是我和小妹買房後,他不斷關心:“首付夠不夠,傢俱好不好,要是錢不夠,我這兒有點。”想起啓程到小妹家的前夕父親孩童般的歡喜,我就感到眼眶裏流出了一種熱乎乎的東西。

“其實少一根香祭祀也沒什麼問題,我也知道那是虛無飄渺的事。可是,逝者已逝,生者當受。他們活着時候經受的苦難,是你們永遠也無法體味的。”父親的聲音漸漸低沉,“我的祖父也就是你們的曾祖父,臨死之前剛被拉出去遊鬥回來,他躺在牀上數數,從一到九,每次都要反覆數,可那次……他數到七的時候,聲音就弱下去了,我的祖母也就是你們的曾祖母,說,那個人是不行了。我們不敢哭……,要跟他劃清界限。曾祖母說,他解脫了,我們應爲他高興吧……我們真的能高興嗎?現在想起來,我還一陣陣心酸。”

“沒多久,我的父親也就是你們的祖父,餓死在路邊,然後就地挖了一個淺坑草草掩埋了事,他的腳都露在泥土外。當時,要是有一碗飯就好了。……不,只要一碗湯,他也能挺過來。……可惜了你們的曾祖父和祖父那都是能寫會算的讀書人啊。”

父親唏噓不已。“現在日子好了,我就想給他們多燒點錢紙,讓他們在那邊過得好點,也感受感受平和富足的生活。”我能感覺到父親那深深的無力和濃厚的自責,正如當初小妹送我上學時我的無力和自責一樣,雖然那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任何人都無法左右。他之所以選擇我上大學,看似有着重男輕女的意味,其實不然,他是在內心深處認定作爲男子漢的我能更好的繼承他“多燒點錢紙,讓他們在那邊過得好點”的思想。我終於明白父親爲什麼每年都要祭祖,爲什麼一根斷香,他也會發這麼大的火。小妹對父親決定不讓她上學有一個心結,其實,父親心裏何嘗沒有一個結呢?

遠處高樓裏傳來陣陣喧笑聲,春晚達到高潮了。

“逝去的已成過去,活着的就要好好活下去。人生何處無苦難?既然我們無法剔除痛苦,不如放大快樂!”父親輕輕嘆息,說道,“我們要向冬子學習,苦中取樂,然後放大,放大,苦痛就顯不出來了。”他坐到了長條凳上,身子微傾,脫下腳上的鞋,對小男孩說:“來,給我也擦一回,希望我是你的最後一位顧客。”這一刻,父親顯得雲淡風輕,“擦完鞋,我們趕緊回去看春晚吧。”

“不!”久未說話的小妹突然開口,“爸!媽!你們來了這麼久,我還沒有陪你們看過我生活的這座城市,今晚,我想陪你們逛逛。”

小外甥騎坐在我的肩上,作出飛的姿勢,於是,我們快樂的向前飛去。小妹追在身後,大聲喊,小心點,別摔着。再在後面,兩位老人笑看着這一切,遲暮蹣跚。

我回頭看去,冬子一邊收拾着擦鞋攤,一邊看着我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道淺笑。

是啊,人生何處無苦難?既然我們無法剔除痛苦,不如放大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