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經典散文

(一)

這個秋天-經典散文

這個秋天,我就在國家陸地收尋與救援基地度過了。來的時候還是夏天,最熱的夏天,我說這是最熱的夏天絲毫沒有誇張的意思,六十三年不遇的奇旱,大地少了雨水的滋潤,飢渴難耐,毫不猶豫的折騰着萬物和人類。然而,上帝的設計永遠是最完美的,永遠是無可挑剔的,在你感覺到絕望的時候順便給你一個希望,讓你不由得感嘆上天設計之機巧。比如吧,你正抿過額頭的汗水感嘆這樣熱的天該怎麼過的時候,上天已經準備把秋天的清涼送到。

古往今來,春愁秋恨,愁春光易逝,恨秋雨綿綿,皆有詩爲證“留春不住,費盡鶯兒語。滿地殘紅宮錦污,昨夜南園風雨”,“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遊絲千丈嫋晴空”,有時候,你不得不好奇,爲什麼中國的文人春天也悲,秋天也悲,於是知道,原來文人大多欠光陰一筆宿債,剪不斷,理還亂。

今年的秋天來的格外早,就好像昨天你還在爲蟬躁心煩意亂,今天那些蟬便在一夜之間通通一命嗚呼了,你耳根清淨,心曠神怡,對秋天感恩戴德。我想今年這個秋天多少會少一點文人墨客心中的苦悶,難道它不是在期盼中突然來訪嗎?

(二)

我的隊長,也就是給我們上課的老師,他叫袁國順,五十五歲,頭髮略稀,身材高大,穿上軍裝標準的救護隊員形象。同給我們上課的還有一個張建國老師,四十八歲,中等身材,說話的聲調很低,然而,男子漢味很濃。

是這樣的。幾年前,袁國順和張建國正是救護隊的主力隊員,帶領兩個救護隊處理四礦矸石山爆炸事故,他們到達事故現場後,爆炸已經導致了附近多處居民房屋倒塌,坍屺裏面有活着的生命,職責決定了他們必須把人從居民房裏挖出來。

他們帶領隊員迅速做好救護部署,投入戰鬥,接着,矸石山發生了二次爆炸,當場受傷三人,臉部嚴重燒傷,麪皮耷拉下來,所有的人都呼喊着逃命,矸石山如火山爆發一般,燒紅的石頭從天而降,有隊員手皮脫落,血淋淋的手想要去捂血淋淋的臉,手未能保全,臉也未能保全,疼痛讓他們忘掉了一切,在地上打滾,呼爹喊娘,鬼哭狼嚎。溫度爲1600度的石頭落入了當時的一個年輕隊員的褲襠裏,絕育!隊員當時二十出頭,有妻無子!

二次爆炸結束後,傷員立刻被救護車拉走。袁國順與張建國不在此列,他們在等待魔鬼歇息開始第二次挖民房裏的居民。

魔鬼給了他們機會,於是立刻組織救護隊員展開第二次救援行動,行動乾淨利落,他們挖出了奄奄一息的居民。魔鬼到底是魔鬼,他打了個盹,沒有酣睡,也許只是假寐,也許就是一場陰謀!矸石山瞬間第二次爆炸,這一次是一氧化碳氣流爆炸,整個矸石山被削平,現場成了火場,成了地獄,沒有一處安全,無處可逃。火熱的石頭穿透工作服直接攻擊人的'肌膚,袁國順與張建國皆是胳膊以下燒傷,皮膚嚴重脫落,耷拉着的皮膚粘在衣服上,現場慘不忍睹!

袁國順與張建國皆定爲六級傷殘,胳膊與手如老樹皮,細胞已失去正常機能,沒有更新能力,換句話來說,是不可能進行更新。那不是他的皮膚,他早已體無完膚,說是自豬身上植來。哀兮!痛兮!

今天,有個老師請來袁國順,特意讓我們看他的手臂,說這是和平年代共和國的功臣,是這個時代的脊樑。我無語凝噎,功臣二字到底有多重的分量,竟要赴湯蹈火的去換!

上帝創造了天使的同時也創造了魔鬼,凡人如我,常常難以區分什麼是天使什麼是魔鬼,如果沒有魔鬼,那天使還是天使嗎?如果沒有天使,那魔鬼還是魔鬼嗎?上帝真是聰明,他創造的東西,就一定要讓你明白這樣創造的意義,他用魔鬼去證明天使的必要,用天使去證明魔鬼的存在。於是天地之間,凡上帝所造,皆有意義!上帝呀,您對您的萬能是否滿意?難道沒有魔鬼,這世界就不夠熱鬧,沒有魔鬼就不足以證明您的萬能?

(三)

深夜,坐在訓練場上,看着皎潔的星空,思索着上帝創造萬物的法門。準確的說,我是在思索上帝創造玩偶的法門,因爲有人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想來芻狗是用紙紮成的祭祀品,與玩偶並無多大區別!

我們都是上帝的玩偶,他創造了你並沒有保證結果,因爲他的遊戲法則瞬息萬變。在這場遊戲中似乎沒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沒有你,沒有我,也沒有他,上帝隨時可能改變遊戲法則,讓你不由自主的站在別人的位置,讓別人忽然跑到你的位置,只要上帝樂意,只要他感覺這樣做有意思,有必要。

於是我常想,或許別處還有一個我,甚至到處都有我,過去的我,現在的我,將來的我,該是我的我,不該是我的我,我們隨時都可能交換位置。也許這正好證明了上帝的偉大,他讓你時時刻刻有存在感,又讓你時時刻刻沒有存在感,分不清哪一個你纔是真的你。

譬如剛纔,我還在想,是不是皎潔的星空中也有一個我,正注視着我的故鄉,看着我的母親和我的父親,聽着他們之間的竊竊私語。我的父親一定說,我再也不會管教這個逆子了,他除了頂撞我還是頂撞我;我的母親則會說,他是你的孩子,你不管誰管,哎,生活都是這樣,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再接着就是父親的酣聲和母親的長吁短嘆!

我想上帝創造玩偶的時候,一定會對着玩偶吐上一口仙氣,這樣做無非是想給他的遊戲多一點變數,使得整個遊戲看起來充滿驚喜。那樣以來,我當然也就不可能只活的像個玩偶,我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基於上帝萬能的創造,我常常在一個乞丐身上看到自己,覺得上帝就是按照乞丐的模型創造的我,只是上帝還沒有把我擺在乞丐的位置上,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那我連一天這樣的生活都過不了,我會立刻變成乞丐,不需要老師,不需要指點,一樣做的有聲有色。

所以,夢裏我還是那個揹着書包上學唸書的學生,我還是那個經常被老師罰作業的調皮鬼。所以,我時常感覺哪個女生好像在哪裏見過,覺得誰應該是我終身的伴侶,我等待着她,等待這上帝把她擺在她應該擺的位置,等待着她慢慢向我走進。可是誰知道呢?上帝會不會這樣做?他可是隨時可能改變遊戲規則的呦!

上帝創造了我,也創造了萬物。芸芸衆生出自他手,萬事萬物也是出自他手,因此,我信萬物本性想通。

有一天,我突然感受到了上帝這樣做的確是良苦用心!他用同一種方法創造了萬物,於是我就能從萬物裏逐漸領悟他的遊戲法則。從花裏,從樹裏,從那些說不了是不是已經逝去的人的身上,如蘇軾,如陶淵明,如勾踐,如岳飛等等。

有人說,時光可以穿越,我不信,因爲時光根本不用穿越,此刻,過去,未來,本來都是同時存在的;也有人說,自己的前世扮演着與現在完全不同的角色,我也不信,因爲根本沒有前世,只是上帝玩膩了一場遊戲,又換了一個玩法,你是你,你也是芸芸衆生,也是世間萬物!怎麼,你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問上帝。

當老師講解袁國順與張建國的事蹟的時候,我不是感覺自己身臨其境嗎?我何曾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旁觀者,感同身受這個詞真是偉大的創造,幾乎洞察了上帝的所有祕密!

皎潔的夜空像上帝深邃的微笑,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嘲笑一個正在探索他祕密的玩偶了。他也一定會很快就給我設置一個新的位置吧,畢竟有個玩偶在努力探得他的想法,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讓他感到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