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記憶優美散文

我的家鄉是一個叫做田坪的小村莊。在雲霄火田鎮,自古流傳一句話:“田坪門兜、嶽坑水口、大坑後溝”,說這是鎮上三個極好的地理。其他兩個地方我不甚瞭解,單就我的家鄉來說,我認爲古人的總結是很有道理的。試想,一個背靠小山的古老村莊,東西兩面各有一條小溪,匯流在離村口不遠的地方,仿若左手右臂把村莊、田野一起擁抱入懷,這該是多麼幸福安適的家園啊!每當我跟人說起家鄉的這個風水,就連沒有到過的人也都讚歎不已,說“田坪門兜”果然名不虛傳,有機會一定得去看看。

家鄉的記憶優美散文

田坪村的另一個看點是西南面的葛布山。葛布山是雲霄的`名山,因山頂上有“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原葬墓而成爲一處重要的開漳史蹟。火田鎮是1300多年前陳政率中原府兵入閩到雲霄“開漳”的第一站,至今仍然流傳着許多開漳故事。葛布山我們從來都把它叫做“割布山”,小時候就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是王爺公紮營在葛布山,跟據守在對面拜岳山的娘仔精對陣,屢次打敗娘仔精,於是娘仔精就作法在兩山之間鋪設了一條布橋,前去叫陣,王爺公看到娘仔精竟敢隻身來挑戰,立即飛身上馬前去迎戰,娘仔精轉身就退,王爺公不知是計,順着布橋追了過來。這時元帥馬仁識破娘仔精的詭計,急得在後面大喊,喊得眼珠子都吐出來了,王爺公殺敵心切只顧拍馬急追,娘仔精過了布橋,埋伏在橋下的蠻獠就把布橋割了,可憐王爺公就摔死在橋下了。王爺公死後埋葬的這座山就叫做“割布山”,山腰駐守一個營守墓,後來變成一個村莊,今天還叫做“白營村”。馬元帥死後,附近古樓村專門建元帥爺廟供奉他,可以看到馬仁塑像的兩隻眼睛就像要迸出來似的。這個傳說與陳元光戰死在拜岳山、原葬在葛布山的史實是一致的,但給割布山增添了故事性,使我們從小就覺得割布山充滿着神祕的色彩

至於葛布山的美,我是在走出家門求學後才恍然發現的,因爲,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葛布山,都不如從田坪村看過去美,也就是說,葛布山把它最美的一面獻給了田坪人,而這一點,只有走出家門的人才領略得到,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記得小時候的下雨天,我經常坐着外婆家閣樓的窗口,聽着雨打瓦片的聲音,望着葛布山發呆。現在回想起來,我一定是被葛布山的柔順之美所吸引的。確實,從村子裏看過去,葛布山有七個小峯從溪邊向高處綿延,每一段曲線都是那麼的柔順,彷彿一條抖向天空的綠色飄帶。山巔之處最爲奇特,圓渾得像女人飽滿的乳房,煙雨之中若隱若現,現在又增添了一個陳將軍的紀念亭,使整座山看上去更加的俊俏。而葛布山北側一座亂石嶙峋的“臭頭山”,剛好被村邊的一座“海棠山”全部遮掩,完美,無瑕。我想,一定是葛布山的這種柔順純粹之美,永久地給家鄉人貼上了清平和善的性格標籤。

從我懂事起,村裏就頗有幾位讀書有成的族人,據說現在當了領導的比例遠比其他村要高,這使我們村在縣裏略有點名聲,村人也有些引以爲豪,幹起事來比過去多了幾分自信,每年端午節的龍舟賽都舉辦得熱熱鬧鬧,成爲遠近聞名的村社節會,我曾以一篇小文《小村端午》記述此事。經濟上沒有特別突出的能人,但家家戶戶都務實勤懇,近些年來果蔬禽畜出產甚豐,村民日子大都殷實,一村人親善和睦,長幼有序,偶爾回鄉,竟有些田園之樂的感覺。我最喜歡傍晚時分,很多長輩圍坐在戲臺埕子邊,喝茶談天,道論村事,幾泡茶下來,一村人家的長短是非早有定論,淳樸的鄉風得到了堅持。一到晚上,160多盞路燈把全村各個角落照得通亮,這是外出鄉賢集資爲村裏辦的一件實事。對此,外鄉人初來莫不感到驚訝,村人還會自豪地說一句:正月裏我們的路燈還要亮通宵呢!

由於惠農政策的落實,羣衆不但沒了負擔,收入也增加了,大部分的家庭經過幾年的積蓄都起了新厝,這本來是值得慶賀的事情。但是,規劃的問題沒有做好,基本是圍着舊村、沿着路邊建。從外面進來,看到的是新房子把路擠小了、把舊村擋住了;從後山鳥瞰,原來佈局有致的圓樓、大厝、巷子,已經成爲一片黑乎乎的鍋底,陷在一圈各式各樣的新樓房包圍之中,那個承載着無數記憶的老村子再無半點生氣,讓人唏噓不已。

今年春後的一個週末,我專門請縣攝影協會會長一起到老村子裏拍了許多照片,我想留存更多的田坪記憶,更加確切的說,我是在找尋兒時歲月的痕跡。走在一條條鵝卵石小巷裏,鏡頭裏盡是破落的景象,心頭上滿是蒼涼的感覺。我在想,祖先擇水而居,把村子建在此處必定有其正確的道理,當時,他們就能規劃佈局得那麼好,爲什麼現在的農村建設竟是這般亂象?現在老村子裏基本沒住人了,爲什麼不重新改造,而是任由一家一戶在村外佔地起新厝?要知道,多改造出一塊住宅用地,就能少佔用一塊耕地啊!

家鄉,我打着補丁的家鄉。家鄉,我被圍困了記憶的家鄉。我期待着還能看到你柔美的容顏、優雅的氣度——你是母親,總會變老,老的時候,風範猶存、尊嚴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