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子夜吳歌賞析

子夜吳歌·秋歌

李白的子夜吳歌賞析

【唐】李白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註釋】

①子夜吳歌:六朝樂府吳聲歌曲。《唐書·樂志》:“《子夜吳歌》者,晉曲也。晉有女子名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樂府解題》:“後人更爲四時行樂之詞,謂之《子夜四時歌》。”李白的《子夜吳歌》也是分詠四季,這是第三首《秋歌》。並由原來的五言四句擴展爲五言六句。

②一片月:一片皎潔的月光。

③萬戶:千家萬戶。搗衣:洗衣時將衣服放在砧石上用棒捶打。

④吹不盡:吹不掉之意。

⑤玉關:玉門關。這兩句說颯颯秋風,驅散不了內心的愁思,而是更加勾起了對遠方徵人的懷念。

⑥平胡虜:平定侵擾邊境的敵人。

⑦良人:指駐守邊地的丈夫。罷:結束。

【譯文】

秋月皎潔長安城一片光明,

家家戶戶傳來搗衣的聲音。

砧聲任憑秋風吹也吹不盡,

聲聲總是牽繫玉關的親人。

什麼時候才能把敵人平定,

丈夫就可以結束漫長征途。

【賞析】

全寫征夫之妻秋夜懷思遠征邊陲的良人,希望早日結束戰爭,丈夫免於離家去遠征。雖未直寫愛情,卻字字滲透着真摯情意;雖沒有高談時局,卻又不離時局。情調用意,都沒有脫離邊塞詩的風韻。

月色如銀的京城,表面上一片平靜,但搗衣聲中卻蘊含着千家萬戶的痛苦;秋風不息,也寄託着對邊關思念的深情。讀來讓人怦然心動。結句是閨婦的期待,也是徵人的心聲。

題一作《子夜四時歌》,共四首,寫春夏秋冬四時。這裏所選是第三、四首。六朝樂府《清商曲·吳聲歌曲》即有《子夜四時歌》,爲作者所承,因屬吳聲曲,故又稱《子夜吳歌》。此體向作四句,內容多寫女子思念情人的哀怨,作六句是詩人的創造,而用以寫思念征夫的情緒更具有時代之新意。

先說《秋歌》。籠統而言,它的手法是先景語後情語,而情景始終交融。“長安一片月”,是寫景同時又是緊扣題面寫出“秋月揚明輝”的季節特點。而見月懷人乃古典詩歌傳統的表現方法,加之秋來是趕製征衣的季節,故寫月亦有興義。此外,月明如晝,正好搗衣,而那“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的月光,對思婦是何等一種挑撥呵!製衣的布帛須先置砧上,用杵搗平搗軟,是謂“搗衣”。這明朗的月夜,長安城就沉浸在一片此起彼落的砧杵聲中,而這種特殊的“秋聲”對於思婦又是何等一種挑撥呵!“一片”、“萬戶”,寫光寫聲,似對非對,措語天然而得詠歎味。秋風,也是撩人愁緒的,“秋風入窗裏,羅帳起飄揚”,便是對思婦第三重挑撥。月朗風清,風送砧聲,聲聲都是懷念玉關征人的深情。著“總是”二字,情思益見深長。這裏,秋月秋聲與秋風織成渾成的境界,見境不見人,而人物儼在,“玉關情”自濃。無怪王夫之說:“前四句是天壤間生成好句,被太白拾得。”(《唐詩評選》)此情之濃,不可遏止,遂有末二句直表思婦心聲:“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過分偏愛“含蓄”的讀者責難道:“餘竊謂刪去末二句作絕句,更覺渾含無盡。”(田同之《西圃詩說》)其實未必然。“不知歌謠妙,聲勢出口心”(《大子夜歌》),慷慨天然,是民歌本色,原不必故作吞吐語。而從內容上看,正如沈德潛指出:“本閨情語而忽冀罷徵”(《說詩晬語》),使詩歌思想內容大大深化,更具社會意義,表現出古代勞動人民冀求過和平生活的善良願望。全詩手法如同電影,

有畫面,有“畫外音”。月照長安萬戶。風送砧聲。化入玉門關外荒寒的月景。插曲:“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這是多麼有意味的詩境呵!須知這儼然女聲合唱的“插曲”決不多餘,它是畫面的有機組成部分,在畫外亦在畫中,它迴腸蕩氣,激動人心。因此可以說,《秋歌》正面寫到思情,而有不盡之情。

《冬歌》則全是另一種寫法。不寫景而寫人敘事,通過一位女子“一夜絮徵袍”的情事以表現思念征夫的感情。事件被安排在一個有意味的時刻──傳送征衣的驛使即將出發的'前夜,大大增強了此詩的情節性和戲劇味。一個“趕”字,不曾明寫,但從“明朝驛使發”的消息,讀者從詩中處處看到這個字,如睹那女子急切、緊張勞作的情景。關於如何“絮”、如何“裁”、如何“縫”等等具體過程,作者有所取捨,只寫拈針把剪的感覺,突出一個“冷”字。素手抽針已覺很冷,還要握那冰冷的剪刀。“冷”便切合“冬歌”,更重要的是有助於情節的生動性。天氣的嚴寒,使“敢將十指誇針巧”的女子不那麼得心應手了,而時不我待,偏偏驛使就要出發,人物焦急情態宛如畫出。“明朝驛使發”,分明有些埋怨的意思了。然而,“夫戍邊關妾在吳,西風吹妾妾憂夫”(陳玉蘭《寄夫》),她從自己的冷必然會想到“臨洮”(在今甘肅臨潭縣西南,此泛指邊地)那邊的更冷。所以又巴不得驛使早發、快發。這種矛盾心理亦從無字處表出。讀者似乎又看見她一邊呵着手一邊趕裁、趕絮、趕縫。“一夜絮徵袍”,言簡而意足,看來大功告成,她應該大大鬆口氣了。可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又情急起來,路是這樣遠,“寒到身邊衣到無”呢?這回卻是恐怕驛使行遲,盼望驛車加緊了。“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這迫不及待的一問,含多少深情呵。《秋歌》正面歸結到懷思良人之意,而《冬歌》卻純從側面落筆,通過形象刻畫與心理描寫結合,塑造出一個活生生的思婦形象,成功表達了詩歌主題。結構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得突兀,結得意遠,情節生動感人

如果說《秋歌》是以間接方式塑造了長安女子的羣像,《冬歌》則通過個體形象以表現出社會一般,二歌典型性均強。其語言的明轉天然,形象的鮮明集中,音調的清越明亮,情感的委婉深厚,得力於民歌,彼此並無二致,真是“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以句摘,句不可以字求”(《詩藪·內編》卷二)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