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憶梅》原文及賞析

《李商隱·憶梅》原文及賞析1

原文:

《李商隱·憶梅》原文及賞析

憶梅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譯文:

滯留在遠離家鄉的地方,依依不捨地嚮往着春天的景物。

寒梅最能惹起人們怨恨,因爲老是被當作去年開的花。

註釋:

1、定定:唐時俗語,類今之“牢牢”。

2、天涯:此指遠離家鄉的地方,即梓州。

3、物華:萬物昇華,指春天的景物。

4、寒梅:早梅,多於嚴冬開放。

5、恨:悵恨,遺憾。

6、去年花:指早梅。因爲梅花在嚴冬開放,春天的時候梅花已經凋謝,所以稱爲“去年花”。

賞析:

此詩是李商隱所作的一首詠物詩。

首先是一句“定定住天涯”,可看得出一開始詩人的思緒並不在梅花上面,而是因爲滯留異鄉而苦。梓州(今四川三臺)離長安一千八百餘里,以唐代疆域之遼闊而竟稱“天涯”,與其說是地理上的,不如說是心理上的。李商隱是在仕途抑塞、妻子去世的情況下應柳仲郢之闢,來到梓州的。獨居異鄉,寄跡幕府,已自感到孤孑苦悶,想不到竟一住數年,意緒之無聊鬱悶更可想而知。這句就是這個痛苦靈魂的心聲。定定即是“死死地”、“牢牢地”,詩人感到自己竟象是永遠地被釘死在這異鄉的土地上了。這裏,有強烈的苦悶,有難以名狀的厭煩,也有無可奈何的`悲哀。屈複評此句說:“‘定定’字俚語入詩卻雅。”這個“雅”,似乎可以理解爲富於藝術表現力。

爲思鄉之情、留滯之悲所苦的詩人,精神上不能不尋找慰藉,於是轉出第二句:“依依向物華。”詩人在百花爭豔的春色面前似乎暫時得到了安慰,從內心深處升起一種對美好事物無限依戀的柔情。一、二兩句,感情似乎截然相反,實際上“依依向物華”之情即因“定定住天涯”而生,兩種相反的感情卻是相通的。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三、四兩句,詩境又出現更大的轉折。面對奼紫嫣紅的“物華”,詩人不禁想到了梅花。它先春而開,到百花盛開時,卻早花凋香盡,詩人遺憾之餘,便不免對它怨恨起來了。由“向物華”而憶梅,這是一層曲折;由憶梅而恨梅,這又是一層曲折。“恨”正是“憶”的發展與深化,正像深切期待的失望會轉化爲怨恨一樣。

但這只是一般人的心理。對於李商隱來說,卻有更內在的原因。“寒梅”先春而開、望春而凋的特點,使詩人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少年早慧,文名早著,科第早登,但依舊懷才不遇,緊接着的便是一系列不幸和打擊,到入川以後,已經是“剋意事佛,方願打鐘掃地,爲清涼山行者”(《樊南乙集序》),意緒頗爲頹唐了。這早秀先凋,不能與百花共享春天溫暖的“寒梅”,正是詩人自己的寫照。詩人在《十一月中旬扶風界風梅花》詩中,也曾發出同樣的感嘆:“爲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非時而早秀,“不待作年芳”的早梅,和“長作去年花”的“寒梅”,都是詩人不幸身世的象徵。正因爲看到或想到它,就會觸動早秀先凋的身世之悲,詩人自然不免要發出“寒梅最堪恨”的怨嗟了。詩寫到這裏,黯然而收,透出一種不言而神傷的情調。

全詩看來,這首五言絕句,貴在天然渾成,一意貫串,並無刻意雕鏤,枝蔓曲折。這首《憶梅》,意極曲折,卻並不給人以散漫破碎、雕琢傷真之感,關鍵在於層層轉折都離不開詩人沉淪羈泊的身世。這樣一來,便顯得此詩潛氣內轉,在曲折中見渾成,在繁多中見統一,達到有神無跡的境界。

《李商隱·憶梅》原文及賞析2

定定2住天涯3,依依4向物華5。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6。

註釋:

1憶梅:寫在羣芳爭豔的春天,梅花早已開過,故題爲“憶梅”。這是梓幕後期之作。

2定定:形容長期留滯不動。

3天涯:這裏指梓州。

4依依:親切依戀的情狀。

5物華:春天的美好景物。

6去年花:梅花去冬開放,所以說是“去年花”。錢鍾書說:“人非去年之人,即在言外。”(《管錐編·全陳文(卷十四)》)

賞析:

詩中有三個描寫對象:長期滯留他鄉的詩人,春光中鬥豔的百花和先期零落、不預春芳的寒梅。詩人面對三春美景,爲何卻憶念起去冬的梅花?首句“定定”二字微露消息,傳達出詩人對羈留天涯的厭倦和無奈。欣欣物華、無限春光一方面給詩人以心靈安慰,一方面又引起他寥落沉淪的'身世之悲。詩人於是將憾恨之情一併寄託在與己命運相似的寒梅上,“長作去年花”言下正是詰問“爲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參看《十一月中旬至扶風界見梅花》),用梅花的開不逢春表現詩人才名早著卻身不逢時的怨悵惋惜之情。

《李商隱·憶梅》原文及賞析3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這首詩是李商隱在大中九年(855)寫下的,此時他在梓州幕府。時值仲春,萬紫千紅,寒梅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塵”(陸游《卜算子·詠梅》),因此題爲憶梅。

詩一開頭:“定定住天涯”,寫的不是梅花,而是詩人自己滯留他鄉的苦痛。李商隱在大中五年(841)就闢梓州幕,此時他在東川已經住了四年,沒有升遷。梓州(今四川三臺)離京城長安一千八百多裏,就唐代遼闊的疆域來說,這一千多裏還算不上“天涯”,詩人這樣寫主要是心理上的因素:李商隱在仕途上很不順利,他生當晚唐之世,政治腐敗不堪,特別是朋黨之爭的禍害、斗筲之徒的排擠和妒忌,使得他“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崔鈺《哭李商隱》)。同時,就在他來梓州幕的那一年秋天,家裏又發生了一件極爲不幸的事情:結婚十多年的妻子王氏病逝了。李商隱同王氏的感情極爲深厚,愛妻之亡不僅影響他的情緒,而且在此後六年亦即詩人生命史上的最後階段,這也是一直使詩人傷情的重要因素。可見,李商隱是在仕途坎坷,失去愛妻的情況下來到梓州的。心靈上的苦悶自不必說,再有“獨在異鄉爲異客”(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的孤獨之感,而且在梓州一住四年,長期不調,其孤獨苦悶之情可想而知。因此“定定住天涯”正是這種苦悶心情的生動寫照。“定定”二字,意即牢牢地、死死地定在這兒不動了,詩人似乎覺得自己要永遠地滯留他鄉,不能生還故里了。寥寥五個字便把詩人自己滿腹的苦悶煩憂、無可奈何的悲涼心境充分表現出來了。

那麼,滿腹的滯留之苦、鄉關之思、鬱郁不得志之情從哪裏能得到一點安慰呢?於是便轉出另一句詩:“依依向物華”。“依依”指留連的神情意緒。“物華”指生機盎然的美好春色。在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的春色裏,詩人好象是得到了一點安慰,心裏也似乎對美好的春光有所依戀。

但是,長期鬱結在心中的悽苦與煩憂豈能是眼前的春光、和煦的東風所能消除?這種抽刀斷水、舉杯澆愁的方式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卻產生相反的效果:引出詩人更深一層的.愁思,這樣便轉出後兩句詩:“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詩的意境陡然一變:面對眼前的花草,詩人不禁想起北地的寒梅(北方冬季開放之梅),它在嚴冬的冰天雪地裏開放,而在萬紫千紅的春天到來之時,它卻過早地花凋香盡了。它寂寂寞寞地開,又寂寂寞寞地落,生命又如此地短暫,的確生不逢時啊!“最堪恨”三字在字面上表現的是詩人對寒梅早開早凋的遺憾甚至埋怨,但更深一層的意思則正是爲寒梅的不幸命運鳴不平。從本意上說,詩人在這裏也決不是單純地寫梅憶梅了,而是有所寄託,即借寒梅表現自己心中的鬱結,可以說,寒梅正是詩人自己的生動寫照,由寒梅先春而開,望春而凋,飽受風霜的特點,詩人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的不幸命運。

李商隱從小聰穎。“五年誦經書,七年弄筆硯”(《上崔華州書》),十六歲時就“以古文出諸公間”(《樊南文集》)。早年受知令狐楚,“博學強記,下筆不能自休”(《舊唐書·李商隱》),二十六歲考取進士,二十九歲又以書判拔萃。但是後來一系列的不幸和打擊落到他的身上:李商隱以才學爲王茂元(李黨)賞識,並把女兒嫁給他。詩人在感情生活上固然由此得到滿足,但這一事件便成了他一生榮枯的轉折點。他在政治活動中從此遭到困厄,惹來不少是非風波:因爲他娶李黨中人王茂元之女爲妻,牛黨對他大爲不滿。令狐楚早年對李商隱有恩德,所以其子令孤綯便罵他忘恩負義。李商隱再之受到他的歧視、冷遇、排擠和打擊。他在《曉坐》一詩中慨嘆說:“紅顏無定所,得失在當年”。此事導致他終生坎坷,再加上後來愛妻亡故等等不幸,到他入川以後,便“剋意奉佛,方願打鐘掃地,爲清涼山行者。”(《樊南乙集》)。消沉頹唐,心灰意冷。所以,那早秀先凋的寒梅和詩人自己的不幸遭遇何其相似!因此李商隱在《十一月中旬至扶風界見梅花》一詩中就感嘆道:“匝路亭亭豔,非時裛裛香……爲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這裏“非時”、“早秀”、“不待作年芳”的早梅與“常作去年花”的寒梅都是詩人不幸可見,詩人的“依依向物華”並沒有從美麗的春光中得到什麼慰藉,相反,倒從春花聯想到“寒梅”,引出自己的身世之感,觸動了自己“早秀先凋”的悲傷心緒。難怪詩人在這裏要發出“寒梅最堪恨”的淒涼慨嘆了,寫到此處,詩便收束住了,但詩中透露出的那種淒涼哀傷的情調仍有餘響,讀者至此,不免黯然。

李商隱的詩作以“寄託深而措辭婉”(清葉燮)爲其主要的風格特徵,這首詩就比較明顯地體現了這一點,詩中明寫“寒梅”而實寫自己的身世際遇,委婉曲折。“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狀難寫之情,如在目前”(宋梅堯臣),讀後確實使人感到言有盡而意無窮。另外,這首詩層層轉折,由“定定住天涯”之愁苦煩悶到“依依向物華”之尋求慰藉爲第一轉折,由“向物華”而“憶寒梅”爲又一層轉折,由“憶”寒梅到“恨”其早秀先凋爲又一轉折,但是由於詩人句句不離自己的不幸身世,雖轉折再三而不顯破碎,自然渾成,毫無雕琢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