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詩心-開學季,我們一起來讀詩

里爾克的《秋日》一詩已被不計其數的詩歌愛好者翻譯過、品評過,但這從來未曾妨礙筆者年年在草木蕭索的秋日吟誦此詩,傾聽一百多年前的秋日巴黎街頭那個遊蕩者的心聲。

秋意詩心-開學季,我們一起來讀詩

▌異鄉人的巴黎秋日

秋意點染了外物,也洇染了詩心。異鄉異客在街頭徘徊,獨行者的腳步深淺徐疾;詩韻起伏,詩心向着傾聽者“你”敞開。《秋日》詩甫一起誦,便先聲奪人:“主啊:時間到了。”詩人對“主”徑直稱呼,一個傾聽的隱者呼之欲出。隨着詩思的不斷迸涌,言說者與傾聽者的角色被不斷強化,一種可能的“我與你”互動的對話格局沒有形成。

詩歌開篇的這聲稱呼並非詩人對“主”的求告,而更似詩人對“主”的提示:時間到了,“你”該做什麼了。面對那個沉默的“你”,詩人緊接着發出了一連串的指令。短短一句“過去的夏日很壯美”,無疑是對造物之“主”的肯定與褒揚,但這褒揚顯得格外簡潔而剋制。夏日已逝,詩人卻看似無意傷逝,以一句幾乎居高臨下的精簡評價作了總結,並繼之以兩道行動指令——“將你的陰影蒙上日晷”;“教風在原野上奔飛”。詩人召喚着秋日的陰沉和曠野的勁風。這召喚流露出幾許泰然,幾許凜然,又有幾許傲然。

▌無可企盼的秋日失落

“壯美”已往,想必最孤傲的.詩心也會生出幾許失落。好在“壯美”有餘韻,隨着詩人進一步的指令(或企盼?),“主”使那累累秋果“飽熟”,“甘甜”,“臻於完美”。至此,詩人對秋日已無可企盼,對“主”亦已無令可施。

於是,詩人的目光離開秋日的原野與園圃,落回此時此境的詩人自身,詩句也由狀景轉爲詩人自況,之前擡頭向着傾聽者的言說也隨之成了垂目的喃喃自語。傾聽者沒有再被呼喚,這喃喃自語也未必有被傾聽的需求。曾被呼喚的那個“你”漸漸隱退,留下“我”與自己獨對,審視着自我的處境,對自我的命運進行宣判。無屋容身、無伴可依的“我”將久久地孤獨着,“不安着”,恐懼着。恐懼中,詩人“醒着”,“讀着”,“寫着”(里爾克在《布里格手記》裏寫道:“我做了點事情對抗恐懼。我整夜地坐着、寫着。”),“遊蕩着”(《布里格手記》裏也有類似文字:“我一無所有,在這世上游蕩[……]”),低語着。

▌無人傾聽的秋愁

秋意飄零的天地之間,誰在傾聽詩人的愁音?“主”以靜默的方式在詩人的呼喚中在場;然而,一個不能爲其在場提供擔保的沉默者終究是不可靠的,縱使其有令果實“臻於完美”的力量,也無法將“最後的甘甜”“驅入”孤寂者靈魂的內核,安撫詩人如秋葉般飄搖動盪的心。對詩人而言,那個被呼喚者的在場與否已變得無關緊要。孤獨的遊蕩沒有伴侶,孤獨的心音沒有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