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首現代詩

洪水

寫一首現代詩

我對親人的認識是從浪尖上開始的

翻滾的水 衝開堤壩圩埂

和父母兄弟焦灼的胸膛

洪水恣肆 張開神經錯亂的手掌

把我的親人打得分不清方向

這之前 我不知道水會帶來苦難

我曾那樣鍾情地把水讚美 並且

站在水上懷念隨波逝去的槐花

可是現在 濁浪上飄滿鄉親的憂慮

連飢餓和灼灼逼人的死都沾滿水腥

我聽到母親在哭 她滿腔的善良

填不平狂暴的波濤 她在哭

在哭!

用乳汁餵養我長大的村莊

只有在洪水裏我才能看清它纖細的腰

和並不強勁的手臂

但它抗爭 所有的筋骨綁在一起

空濛的時光裏 它的氣力爆出閃電

他們緊閉着嘴脣

從最低的地方與洪澇拼殺

我的.姐妹就站在坡上

懷孕的身體遭受波濤的驚憂

就是這些水 季節之前和她們一樣的水

順從靜謐明媚如春的水

用它們灌溉稻穗和自己身軀的水

如今它們瘋狂 翻開屋頂和她們繡花的抽屜

它的爪子抓得她們遍體鱗傷

水呵 我曾對你的許諾是否遺忘

我伸向河裏的手爲何陣陣驚慌

那些茂盛的植物 鋸齒上的刀刃

我只有與父母一道失聲慟哭

在貧困安徽的一個小小村落

多少人象我一樣把心懸在暴雨之上

多少人象我一樣只剩下淚光

水!水!!搖動所有的樹木

眼睜睜奪走襁褓中孩子嫩嫩的溫飽

我不敢相信生命會藏在大水深處

我注視穿梭其間的飢寒病疫

老人顫慄的手指 更加消瘦的村俗

水之下 翻滾的災害在把我們砍傷

水對我們曾經是油 雪白的米粒

它是一切快樂的源泉 只是一個夜晚

洪水把豐收扔進深淵

還有未黃的麥杆 沒有進倉的希冀

一場洪澇之後 它們已全部失去

幾個季節的指望於一個夏天流盡

它澆滅村民桌上最後的燈

它伸進喉嚨冷酷的手

這些水!一次次把最後的鎖鏈

緊緊絆在父母們疲倦的腿上

啊水呀水 不要一浪接一浪地來

不要炫耀 不要把我們沖垮

我象母親一樣哭!但我的淚水已乾

我的肝腸溢滿斷裂的焦渴

我眼望着鄉親們麥子一樣倒下

一塊塊熱土

撕開着一個個口子

從遠處 一直痛到鄉親們的心尖

此刻 我還用什麼把水比喻

洪水當前一片汪洋

那麼多低流的水 如今卻是高山

把我們重重壓在最深的地方

安徽被淹滅 我夜夜盼望

父母們你們要活下去 一隻手擦淚

另一隻手堵漏打樁

洪水沖走了太陽 我相信茫茫洪區

仍會閃現你們鋥亮的背影

大水過去 我們會找回丟失的牛羣

我們會用修復的喉嚨說話

我的兄弟姐妹還會戀愛 他們的血

比水高遠比水堅強

走神

停在七筒和九筒之間

停在第一圈

四條

白板

枯燥的牌局全是風

東風齜牙咧嘴

西風面目猙獰

就象等着一個人

有著名字

沒有地址

在大街上走動

可能迷路於蜀山

極有可能就是昨晚

飯局上的那位

多熟悉呀

八筒 八筒

你是陌生的那人

也有

也有酒水殘餘

也有雪花混亂

也有和他一起癱瘓的黑暗

也有腳步聲

深一下

淺一下

也有和他一樣

無聲的腐爛

現場

春天變得殘酷

鐵相互噬咬

門前有槐樹

一隻黑喜鵲

啄着離家回來的孩子

他不願逐趕

一個旁觀者

聽着心口

一陣緊比一陣的

尖叫

音象店

廁所有男女

路邊人

繞開了花圈店

廁所和花圈之側

藍鴕鳥

緊緊銜住

這個城市發軟的

陽-具

爲春天寫的一首詩

春天的鬍鬚

讓它長

讓它和他一起

糾纏

唉 不說了

你不要說

春天虛假的約會

不說

這個春天

那塊精斑

盛開着鮮花

爲春天寫的一首詩

春天的鬍鬚

讓它長

讓它和他一起

糾纏

唉 不說了

你不要說

春天虛假的約會

不說

這個春天

那塊精斑

盛開着鮮花

月亮是羞恥的

而她不是

她是今晚

喪失性別的

母豹

她說 她要

她現在只要

喪家的藍角

天使酒店

裝在酒瓶裏的春色

讓晚餐鬼火四射

石頭開花

茲茲作響

一個女人的性慾

讓刀彎曲

芭提亞

妓-女的舞蹈 沒有性別

白皮膚 黑皮膚

他刺眼的黃皮膚

只有孔雀張狂

爬過客居的窗子

多餘

白蟻在驚蟄裏甦醒

春天是多餘的

梅花追逐着梅花

春天是多餘的

花貓的叫聲起伏着暴戾

春天是多餘的

梧桐的哭聲 芭蕉的哭聲

春天是多餘的

他掙脫着另外一個自己

春天是多餘的

動靜

之間

一隻螞蟻

沒有痕跡的噬咬

舉止文靜

是手術檯上的刀鋒

不經意

他缺少了心臟的

一部分

他不動聲色

他安身於

動靜

之間

歲末

我要把2004年

寫在一首詩裏

有點慌

也有點亂

有點象尋找

醉後丟掉的鑰匙

在水泥地上

翻動的聲音

也有點象

用一把鈍刀

對着自己

一點點痛

一點點麻木

一點點虛假的快意

更有點象

懸在半空的蜘蛛

經歷狂風

在經歷正在到來的時間

和越來越重的

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