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心事如酒的人生感悟

我平常並不喝酒。即使在宴會上也不會逢迎屈就。可是卻突發奇想:什麼時候咱也醉他一場。

人到中年,心事如酒的人生感悟

酩酊大醉,然後沉沉睡去。當然不會一人獨醉。要有人同醉纔好。須是兩個人面對面,可以無話不談;或者根本不用說話,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彼此相知。只需一杯接一杯,一醉方休,即可。

若能像蘇子一樣,“駕一葉之扁舟,舉匏尊以相屬”,臨江上之清風,對山間之明月,慨嘆“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直至“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那該多好。只是我等何時纔能有先輩懷抱寄託,且,與誰同醉呢?

有人告訴我,喝醉容易,醒來就難受了。是啊,醉,只是短暫的物我兩忘;醒,卻是要長時間真實地面對這紛擾的世界。

可是無論如何,真正地醉一次又何妨!

人到中年,居家則思遠,飄零則思鄉。上顧念拄杖難行的老人,下憐惜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終日奔波忙碌,常常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檐頭的燕兒啼,風中的槐花香,霜雪迷離的板橋,賣花聲裏的井巷,河柳梢頭的冷月,東山頂上的初陽,還有魂牽夢縈的老屋殘牆,只剩了一張泛黃的舊照,凝成一簾幽夢。若父母早逝,則常半夜驚起,直把冷雨敲窗,當成了歸人跫然的足音。此時最清晰的,恐怕是風溼浸骨,腰腿冰涼。

常言道時勢造英雄,而這時勢又何嘗不是英雄所造。泯然無聲的人畢竟遍佈街巷,指點江山、鼓脣搖舌者,卻多居象牙塔,有幾人知衆生疾苦。有道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不會有多大的害處,也不會有多大的用處,如果不從政。從政能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再能讓那一畝三分地開出不一樣的花兒、結出不一樣的果來,有人賞,益衆生,實屬難得。時下衡量人的標準太過於單一,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出了問題,好像其他人都有問題,所以爲官尤難。能潔身自好,傲骨嶙峋,且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真的是人中龍鳳,可敬可愛了。

讀過幾本書的人,想灑脫其實並不容易。梭羅跑到瓦爾登湖隱居,也不過只呆了兩年,遠遠沒有我們的陶令歸園田來得堅決。雖然陶令勤勤懇懇,晨起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種的田依然是“草盛豆苗稀”。可是他還真的一直種了下去,在中國人的心田裏,種出了最獨特的那株莊稼。只是自古有幾人能像他一樣地知進退?

中年人似乎什麼都有了,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都將失去。於是,也就不那麼浮躁了,心也變得清淺了,過去不喜歡的也能看上幾眼了,或許還能看出幾分歡喜來。所謂“墨痕斷處是江流”,戛然而止的空白處依稀傳出了潺潺的流水聲。現在想,少時不喜歡的,何嘗不是爲了自己的人生留白呢。喜歡的,引爲知音的,自當珍惜,但也不可能完全地懂你。如果真那樣,就像另一個自己,人生也就無趣了。和而不同,纔好。相談,如沐春風,而“相見亦無事”,只是“不來常思君”。如此情意,能不醉人?

中年人大都知道一個瑞典影星,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演員之一葛麗泰.嘉寶,她有一句名言,“Iwanttobealone(請讓我一個人呆着).”好像在嘉寶的每部電影中,都能聽到這樣一句臺詞。息影后,她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在一次難得的訪談中,她說:“我自認爲最幸福的時刻是一個人,或者和少數幾個朋友在一起。”她一生未嫁,其實她是把自己嫁給了自己。我總覺得忠於別人不易,忠於自己更難。在這世上,有多少人能順應自己的內心,聽從心靈的召喚?

其實,我也在想,嘉寶肯定不是天生喜歡一個人呆着,人生苦旅,只是沒有找到那個同路人,或者可以“與我同醉”的人,而又絕不肯委屈自己,寧願一個人遺世而獨立,直到地老天荒。

人到中年,你會明白,即使最親的`、最近的人,他可能疼你,愛你,但是也可能根本不懂你。很多人都相信緣分,其實,如果你自己不親近真善美,沒有愛,沒有付出,哪裏又會遇到什麼緣分呢。

一個人呆着,我以爲,真的沒什麼不好。能享受親朋相聚的幸福容易,能享受一個人獨處的幸福很難。當然,你要有豐盈的內心,要有足夠獨立的靈魂。那絕好的山水,那普通的花草,那尋常的街景,那來往的過客,那細碎的光陰,那四季的輪迴,那深淺冷暖的文字,其實都是上好的下酒小菜。有些心事,真的可以藏起來,如酒,也許越藏越有味道呢。

在路上,如果遇到可以同醉的,那就把藏之久遠、最醇最香的拿出來,幹了,醉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