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溶在玉杯中的黑牡丹”這般濫俗的比喻去描繪你的雙眼。但，只覺得望着你的雙眸時彷彿面對着得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一點點將我吸進去。那麼多年後，哪怕我已將你的樣子弄模糊了，但那雙閃爍的褐瞳卻依舊在腦海中亮着，經久不滅。
那是一個雨天，濛濛的細雨似將整座城市籠在一片鋁灰色中。我是在城市角落的垃圾站遇見你的，煙雨模糊了你的輪廓，只是你那雙如此明亮的雙眼卻是我從未見過的風景，似乎在一瞬間將整座城市點亮，像受了某種魔力的驅使，我忘記了垃圾的腐臭心胸開闊情不自禁地走近，抱起了你。清泉似的眼在我的懷裏流淌着。雨在身後漸漸停歇了，葉落了一地……
打開浴霸是溫暖得如同夏日的光，花灑氤氳開一片水汽。一片朦朧中，看得最真切地竟還是你炯炯的雙眼，明亮又閃爍，好像是那顆點亮在夜空中的紫微星，我將你的身體擦乾，輕輕撫摸着，你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喉嚨發出愉快的嗚嗚聲。水汽在浴霸的光下於我們之間架起了一座彩虹橋，你再睜開眼時，你眼中竟也有一道七彩的光芒，我發現我越發難以自制地愛上了你。
撫過你柔順的毛髮，我低聲喃喃着：“就叫你‘炯炯’吧，好嗎?”你只是看着我，不發出一點聲響，眼中藏着的彷彿整個宇宙。
第二天上學，爲了避免你被媽媽發現，我將你藏在衣櫥裏，在着上衣櫥的前一剎那，你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彷彿在預示着未來。“炯炯，我很快就回來。”我對着衣櫥說着，“你一定要乖乖等我回來。”
可是你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我，在我踏出家的後一步，媽媽便將你趕出了家門，冷冰冰的'防盜門將你隔絕在了這個家之外。我開始發了瘋地尋找你，卻再也找不到如此清澈的雙眼了……
幾個月後，當我再次經過那個垃圾站時，我看見了一隻與你很像的狗，一樣明亮的眸子卻讓我不敢靠近。我不確定那是否就是你，因爲那是一條毛髮粘連在一起的骯髒的狗，但我更願意去相信那就是你，至少這樣可以安撫我內疚的心。突然一個小男孩蹲下抱起了你，一如許多月前我一般，你躺在他的懷中，有着一如曾經一樣幸福的表情。我看向你的眼，你也注視着這個方向，我們之間相隔了一條馬路，川流的小車不停地將我們的交流一次次阻斷，那個小男孩走遠了，連帶着你走遠了，在你消失的前一剎那，我看見了你的眼中閃過一道光，然後你安靜地伏在別人的肩上，不再看我。
你遠離了，而腦海中你的那雙褐瞳卻更加明亮了起來，“炯炯要幸福啊。”對着你遠去的方向，我喃喃着。突然從我的眼中滴落一滴淚，似乎有着一如你雙眼般的清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