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有時候活着本身是一種意義感人篇

丫頭是我的國小同學,姓馮,大名就不說了。之所以稱他爲丫頭,主要是因爲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有殘疾,比右手小了一大圈,放不下去,也擡不高,沒有什麼力量,又加上大家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就起了丫頭這個外號。

丫頭——有時候活着本身是一種意義感人篇

丫頭上國小以前動過幾次大手術,險些要了命。他有三個姐姐,那時候已經有計劃生育了,他父母爲了生兒子才拼命要了他,結果他生下來就病病歪歪,於是又繼續生了他的妹妹,妹妹也是非常健康的,有人說他父母是近親,生女孩還好,生男孩肯定會有問題。

我和丫頭那年九月份入學的時候分的是前後桌,他第一排,我第二排。因爲他奇怪的形象,基本沒有同學喜歡他,甚至有些淘氣的學生還要欺負欺負他,裝作和他親密的樣子,去握他的左手,然後用力去捏,丫頭呲牙咧嘴但卻從不求饒,捏到沒意思了,也就鬆手了。丫頭的三姐很漂亮,高年級的學生,都管丫頭叫小舅子;後來他妹妹也上學了,發現更漂亮些,於是大家又管丫頭叫大舅哥,丫頭除了偶爾黑一下臉,一般不太發脾氣。

班裏有個包同學極度的反感丫頭,包同學是丫頭的鄰居,他哥哥喜歡丫頭的大姐,結果被拒絕了,所以包同學一直拿丫頭當宿敵。那時候學校爲了同學們的成長,課間操的時候會發一些食品,當然是自己出錢,一般是一個麻花或是一個麪包,做完廣播體操以後,都擺在課桌上,丫頭走回來很慢,包同學就會在丫頭的麻花或麪包上吐些口水,或者就乾脆脫了鞋,用他的臭腳丫子踩一下,開吃的時候全班卻只有丫頭吃的'香,其他的同學則全在反胃,包括包同學自己。

安排值日生的時候,我是丫頭是一組,我當然是非常不情願的,那時候班上身體素質丫頭倒數第一,我便是倒數第二了,那我也是滿心的看不起丫頭,丫頭對我還算友善,雖然手不太好用,幹起活來還是很賣力,不甘落人後。那時候我也是體弱多病,跑運動會老師拿我和丫頭一樣的待遇,是看東西的,不給報名,丫頭和我說,你和我不一樣,你只是瘦點而已,要是練習練習一定行的,他的鼓勵對於我來說,卻挺難受,感覺被鄙視了,丫的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但是私下裏,還是加強了鍛鍊,並在五年級的時候第一次參加了運動會,我跑了最後一名,被第一名落了兩圈,聽同學們講丫頭當時把殘疾的左手都拍紅了,那是1500米,只要參加了的,沒有名次班級裏也加一分,跑下來就有獎品,發獎的時候我特意在丫頭面前晃晃,但又立刻感覺沒什麼意思,因爲丫頭滿臉的喜悅,而不是嫉妒。

丫頭學習不怎麼樣,可能是因爲過早的使用了麻藥,智力受到了一些損害吧,但是他喜歡畫畫,畫的還不錯,開始的時候是畫抗日戰爭題材的,張手就畫,八路軍臥倒的姿勢拿着機槍打日本鬼子,後來就畫功夫題材的了,少林和尚大飛腿、郭靖拿着弓箭射鵰什麼的了,畫好了同學們都搶,那時候的他最開心了,嘴上還在說,別搶別搶,我還畫。

上國中的時候,我們不同班級,上學或放學的時候偶爾能碰到一起,我並沒有拿丫頭當朋友,所以不和他一起走,每次丫頭見我都是熱情的打招呼,我卻一直冷冰冰的。國中的我身體素質明顯好了很多,上到八年級的時候,運動會不但我可以參加了,而且還是班裏的主力選手,可以兼報幾個項目了,每次跑賽的時候,路過丫頭的班,都要去看看丫頭在哪裏,丫頭的鼓勵突然間對我來說很重要。

丫頭沒有考上高中,高中的時候我在中長跑項目上已經是絕對的第一名了,每次跑賽的時候,都感覺丫頭在某個角落看着我,爲我加油。但是在我大學聯考之後,聽一個同學說,丫頭死了,死在手術檯上。也就是說丫頭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他不會再爲我鼓掌加油了,那一刻的淚水是發自於內心的。後來我考走了,分配到了外地,國小同學基本都聯絡不上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機緣巧合網上偶遇了高中的同學,更加巧合的是他的老婆居然是我的國小同學,以下是部分聊天記錄。

你還記得丫頭嗎?

記得啊。

他去年去世了。

什麼,丫頭不是死20多年了嗎!!!

沒有,丫頭當時醫生是確定他死了,他家人也準備了後事,但是他又奇蹟般的活了過來,但是很不幸,他癱瘓了。

他一直在做什麼?

丫頭也做不了什麼,好像一直在家裏畫畫來着。

那他畫的不錯吧。

聽說很一般吧,他沒有錢去學畫,一直是他父母的退休工資和他姐姐妹妹們的接濟生活下去的。

。。。。。。

他出殯的時候,我們幾個都去了,尤其是老包,哭的亂七八糟的。

。。。。。。

丫頭去世後的半年時間裏,他的父母也相繼過世,我可以想象得到丫頭在這20多年裏頑強的活着。他沒有輝煌過,但他來過這個世界,而且很堅強。

當我偶感頹廢,我會突然起丫頭,他沒有死,而是在某個角落裏爲我加油,爲我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