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家在桃花岸直到門前溪水流散文

暮春三月,再次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親吻到那一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時,心跳的感覺就是很異樣。雖非衣錦還鄉,但興奮之情依然溢於言表。張開雙臂,飢餓似的呼吸着這久違的新鮮空氣,頓時,另類的感覺就在胸中跳動。激動,狂喜,浮躁,讓人難以名狀;壓抑,憤恨,緊張,讓人盡情釋放。經年的漂泊,絲毫沒有磨滅掉故鄉在我心底的許多印記,這大概就是故鄉情結吧!

故人家在桃花岸直到門前溪水流散文

剛下車,站立村頭,漫山遍野的桃花就襲擊了我雙眼,叫我沒有一點準備。

在我的記憶裏,故鄉就是桃的故鄉,桃就是故鄉的標誌。兒時,我就是一朵普通的桃花,開放在故鄉的桃樹上,父親就是一株皸裂的桃樹,辛勤地養育着我。

之於桃花,我有一種特別的情結。一是源於桃花之色,粉裏透紅,樸素,可人,容易親近;二是源於桃花之潔,彌而不芳,古雅,清幽,秀色可餐。對桃花的至深之情,是在中學課本里讀到了《桃花源記》之後才結下的。那時,總是想象着故鄉小溪盡頭的那座廢棄的茅草屋裏,就曾經住過一位高人隱士,或許,故鄉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因此,故鄉的桃花總是充滿神祕的色彩,似乎秦系的詩《山中贈耿拾遺湋兼兩省故人》就是在寫我的故鄉:“數片荷衣不蔽身,青山白鳥豈知貧。如今非是秦時世,更隱桃花亦笑人。”詩人雖非特指故鄉之景,但細細品來,幾乎就是爲故鄉量身定製。

三月的故鄉,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雖非刻意,但在三月欣賞桃花,早已成了故鄉男女老少一年之中最愜意的事情。因爲旅途的勞頓,睡了一大早的.我起來之時,母親早已準備好了可口的菜餚。幸福地享受了一頓大餐之後,我拿着攝像機便溜出了家門,直奔兒時熟悉那條小溪。

溪水靜靜地流着,一如既往的清澈。

溪岸的桃花隨風輕輕搖曳,調皮地將自己的臉蛋倒影在清澈的溪水中,花瓣幸福地隨波逐流,漂向遠方。頓時讓我想到了杜甫的《漫興》之詩:“腸斷春江欲盡頭,杖藜徐步立芳洲。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在我看來,“斷腸”的詩人對桃花的“輕薄”之說,似乎過於牽強。在我的故鄉,桃花是聖潔的,有“桃花勝百花”之美譽。我敢肯定,杜甫如果是在今天來到了我的故鄉,在瞭解了桃花之於鄉民的種種情感之後,再“斷腸”一次也不會說桃花是“輕薄”的了!桃花盛開之際,正是收穫希望的春播之時。鄉人在桃花中穿梭,在桃花中成長,在桃花中輪迴,周而復始,桃花儼然成了幸福與安康的象徵。

剎那間,一陣不成熟的笛聲打亂了我的思緒。小溪對岸的山崗上,不知誰家的牧童悠閒地扒坐在水牛背上,在習習的清風中,將幾個不規則的音符生硬地塞進了我的耳朵裏,把我的視線毫無自主地誘惑了過去。山崗上,兩三戶人家的炊煙,從桃花林裏緩緩織入天際,與溫順柔和的太陽握手言歡,天地一派祥和之氣。

緣着潺潺的小溪,在炊煙的指引下,我慢步走上了那座神祕的山崗。

山崗上,春意暖。

我慢慢靠近山崗,頓覺春意闌珊。陽光照,春風拂,萬物蘇,山石田土春意流。雞鴨復嘎嘎,豬狗又汪汪,悠然亦自得,泰然更自若,和諧皆美滿,靈韻外流,恰似網絡中讓人垂涎充滿魔力的QQ農場。桃花茂密處,陽光斑駁,樹影婆娑,見一長者赤臂裸肩,躺在輕微搖晃的吊牀上,酣然享受着天然的日光桃花浴,那樣子,似睡非睡,惟醒非醒,貌若神仙。此情此景,再笨的人也經不起誘惑,雖非詩人,定然也會詩興大發。於是,輕描淡寫,打油一首,略表心境:笑看豬狗閒安逸,閉目花下昏然睡。夢裏春風桃花醉,醒時桃花笑盈盈。怡然自得讓人醉,疑似神仙不想回!此刻,我不僅要嘆大自然的魅力,更要折服於季節的神奇。真是“君王午醉春眠晏,不覺桃花逐水流”啊!何來“輕薄”之說?如若問我此刻的感受,惟有李白《山中問答》方可釋然: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於是,我匆匆按下快門,記錄住了這難得的瞬間,然後,悄悄離去。

悵然離去之餘,心裏自吟:窅然去,窅然去,怎奈蜂蝶落枝頭?心自閒,心自閒,桃花依舊笑春風。非人間,非人間,哪管紅杏出牆來!

真的,置身於如此神祕之景,驚擾它就是一種罪過,我怕我的闖入打亂了它的寧靜。如若可以,我願化作一株桃樹,一年四季都開滿桃花,讓純樸的鄉民們世世代代都在桃花的庇護下享受應有的幸福生活;如若可以,我更願化作桃花的守護神,不讓任何外力打破這份神奇的美麗,讓它永遠定格在故鄉的記憶之中;如若可以,我還願化作滋潤桃花的春泥,讓故鄉的孩子們的笑容永遠燦若桃花,開放在祖國的海角天涯。

當晚,我夢見自己真的化作了一朵朵桃花,開放在孩子們純樸的笑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