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影於秋瑣記抒情散文

喧鬧的街角,潔淨的花店。花店的一隅,是一束百合,素雅,清香。她不張揚,只是獨自等待欣賞。

隻影於秋瑣記抒情散文

舊時的燕子仍在飛來飛去,朱雀橋邊卻已是野草連連,烏衣巷口只剩下一抹殘陽夕照。

有些花的名字,實在太美:百合、勿忘我、美人蕉、滿天星、風信子、天堂鳥……

有時候以爲自己愛上了那些花花草草,卻發現其實不過是愛上了它們的名字而已。

幕色降臨。在花店裏流連許久,歸時,只捧回花店那束百合,養在水晶瓶裏。

白日的燥熱,終敵不過寒流。夏秋第一回合的較量,帶來殷殷惻惻輕寒。一夜西風,滿室清涼。

獨倚西窗,望天際。夜幕籠罩。窗外,除了風,還有霧,濃於霜。

在這個美麗的年齡,獨自生活在異鄉。攜一枚窄窄的風月刀,如李尋歡一樣淡定,又有一絲傅紅雪的冷酷,面容蒼白地撿起那些遺失在紅塵中的微笑,眉眼裏流淌着西門吹雪的寂寞。枕邊落髮,折斷着昨日,衍生着明天。情感向左,理智向右,迭迭宕宕,起起浮浮,糾葛纏綿不休。

執一快紅牙拍板,於一彎井水處,唱不盡的“楊柳岸、曉風殘月”。

在每一個風起花落的日子裏,哀宛默然,清數歲月的終老,看季節從蒼白的臉上匆匆劃過,景色淡淡謝去,憂悒總如瀰漫的霧。在時光的流失中,無邊雲愁繞心頭,搖曳淺回,恍然一夢,長大成一串鬱郁的蔭。夜驚夢醒,數更漏。一番情緒,曲徑幽幽。

斜倚枕兒,看沈復的`《浮生六記》。將那驚心動魄的一簾噩夢,搗碎、研細,鋪落一地,浮躁的思緒,漸靜。

沈復一生遊離於功名之外,灑脫飄逸。他因一本至情至性的《浮生六記》而被人銘記。書中記敘了他與妻陳芸娘飲食起居、山水風月、花木蟲草的夫妻生活,情真意切,天然雕飾。

《浮生六記》中,有太多的詩情畫意眷眷地戀着一份極致的氣韻,纏綿婉約是恆久的靈魂:杏花煙雨,流水櫓聲,粉壁石階,雕窗黛瓦,湘簾竹櫳,兩兩相偎,雨巷書香……

芸娘道:“買繞屋菜園十畝,課僕嫗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畫我繡,以爲詩灑之常。布衣桑飯,可樂終生,不必作遠遊計也。”言辭聲聲,令人讀罷,陶然嚮往,羨慕不已。

於千載之下,從墨香古卷間重拾煙波浩渺,任諸多的詩人詞客從遼闊幽遠的遠古走來,或秦淮兩岸輕舞羅扇撲流螢,或黯然傷懷碧水秋雲間的做夢小舟,或身披蓑笠狂歌大江東去,或挑燈醉看吳鉤猶利……

依在寫滿心緒的故紙堆裏,品讀所有盛放的絢麗。每當翻開書頁,便宛若打開了一扇古樸厚重的門。這個時候,總彷彿覺得,那麼黑的夜,那麼長的路,即使再微弱的虛光亦映出一生的影子、溫暖短暫的一季,是一種遙遠,一種信念,一種永恆。時常就這樣迷失在一段如水的文字中時,常常不能自己。總有一種感覺,有一種東西存在於某個高度,深深地誘惑着我,等我進入。它應該在慾念之外,雜念之上。

也許中國的文人大凡心底都有一片安和寧靜的桃源,是黑暗掙扎中的一份慰藉,是山窮水盡處的柳暗花明,是求索不得的一條退路。於是陶潛的東籬菊香浸染了文學史古舊的書頁,林逋的月影梅魂感動了所有心存桃源的人。

而我,每每覺得心累時,就棲息在書中。燦若桃花的日子,亦在字裏行間日漸走遠……

此時,輕捻燈花,柔傾香茗。獨守一紙燈楣,淺奏着一曲秋歌,細細地體味沈復的《浮生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