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很老的步行街。
左邊是一排矮小的兩層式木房子,或是年代久遠,都呈黑色。房子一樓都經營着一些小營生,張氏燒烤、李家餐館、明明書屋、黑哥理髮……簡陋的招牌顯得這條街愈發的舊。
街的右邊則顯得新一點,或許因爲一排都是磚砌的房子,但那些白色長方形小塊瓷磚上斑駁的黑紋還是暴露、了它的年紀。每間隔大概五十米都種有一棵桂花樹,相較於沒有的左邊顯得有生氣和年輕些。
春末夏初的一天,難得不上課的週日下午,走在回學校必經的那條步行街上。因實在是不想回到高三的教室和我那慘淡的`數學打交道,所以心不在焉地移動着腳步。
突然,一陣敲打架子鼓的聲音傳入耳內,心裏爲之一振,視線隨聲源找去。“十度琴行”的黑字白底招牌赫然映入眼簾,在步行街左邊那一排略顯油膩的黑色木房子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琴行?怎麼會有人選擇在這裏開琴行……
心裏的這些疑惑和而後不斷傳來的吉他彈唱聲都吸引着我駐足。
良久,兩個路過的同學和我打招呼。
“嗨!你不回學校嗎?站在這幹嘛呀?今晚要模擬考試呢!”
回過神來我恍惚地說着:
“這兒開了個琴行呢。”
“啊!你說這個琴行啊,上週末我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還進去看了一下呢!”
依舊有些恍惚的我,“哦~是嗎?”
“走吧,我們一起回去,還有英語作業沒寫呢,路上我們再跟你說。”
“嗯~好吧。”
一路上,感覺同學的聲音只是斷斷續續地傳入我的耳裏。
而我在想些什麼?應該只是將那些斷續的聲音拼湊成一個零碎的故事。
琴行的主人,是那個瘦瘦高高,帶着黑框眼鏡,無論是長相,還是神韻都很像林志炫的物理老師。
老師沒教過我,姓甚名誰我也不清楚,但只要一描述,我能確定說的定是他。
我見過他,高一時某個炎炎夏日的中午。打了上課鈴,老師還沒到,無心地張望着窗外。
林蔭小道里,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衣服,右手夾着課本急步地走着,走入樓道後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
當時喃喃自語道:“這個老師真像林志炫。”
“啥?你說啥?”同桌問道。
“哦,我說剛剛剛路過的一個老師長的好像林志炫。”
“哦~你說的應該是樓上高二理科三班的物理老師。”
這就是爲什麼我能確定同行的同學說的是他的的來由。
他的故事,簡單來說,有關夢想。
他剛畢業那會兒,想組建一個樂隊,並以此謀生。
當然,這樣的想法在我們那個小山城裏是會被現實無情地否決的。
終究,他成了一名人民教師,一名物理老師。
但他始終沒有忘記他的夢。
任教沒多久就和教音樂的老師們熟絡了起來。一支名叫“火燒雲”的樂隊也就誕生了。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看過他們的演出。校園十佳歌手比賽的決賽上,他們表演了一首《冬天裏的一把火》。
初冬裏,他們的暖場歌曲演唱得很成功。氣氛帶動得像冒着熱氣的火鍋。
誰看得出舞臺上抱着電吉他縱情彈唱着的他,是已過而立之年和有一對雙胞胎女兒的父親了呢?
觀衆席上的我是看不出的,舞臺上的他在我眼裏是個逐夢的少年。
已爲人夫,爲人父的他,生活想必是被柴米油鹽佔據的。
更何況他除了撐起自己家的一片天,還有他姐姐的兩個孩子。
他姐姐姐夫在一場車禍中都走了,他心疼兩個孩子,便接過來一起住。
他的棱角似乎被生活磨平了。
但不可否認,他心裏始終有一隅是屬於音樂的。
後來,“十度琴行”在老街的一隅孕育而而生。像他的另一個孩子。
他始終堅持着,縱然是夢,縱然不被世人認可。
那天的晚自習是數學模擬。數學老師說:“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數學分數。”
是啊,我也有夢。熬過去,就是另一番風景。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
去年回去,那條老街已被拆遷了。
“十度琴行”,亦不見了。
可那個與夢有關的故事,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