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孤獨是凹陷的經典散文

他是一個內心豐盈又善於表達的歌者,就象被一枚時間的分針長期刺痛,又平靜於滴答的秒針中行進的男人。在我讀到他最新出版的詩集《時間廣場》大部分詩歌中,我看到的是從頭至尾一貫的風格,含蓄、憂鬱、孤獨、又柔美平和的敘述,體現了作者獨特抑鬱的個性。江雪的詩歌長期以來給我印象是一種氛圍的營造別具一格,你只要一不小心讀了第一句,便難以控制的不順着他提供給你懷舊的階梯走下去,並被一種隱忍的情緒所纏繞。這是有別於當代詩歌主流寫作的,卻在琳琅滿目的所謂時尚詩歌中,象一件樸素的棉布旗袍不易被人發現,卻能夠歷經時間的磨礪和褪色,依然典雅依舊,就算再過三十年,這些詩歌依然值得一讀。

秋天的孤獨是凹陷的經典散文

我總覺他的這些詩歌和日常生活中的他有較大的區別。生活中的詩人江雪,人緣頗佳,喜結交朋友,好飲烈性白酒,半斤不倒,大有北方漢子的豪氣,而他的這些靈動唯美的短歌,卻充滿江南男人柔情似水的陰鬱。也許,紙張上的文字,就是他內心呈現給我們的另一張真實的臉,或許也是生活反射而沒有映照到的一片芳草地,雖然這片草地始終以溼潤示人,並陰雨綿綿,卻發散出一種清脆的雨聲,伴有瓷器的光。

“書生坐在江邊。七月的熱風/吹動他的酒壺,他搖晃着:她在船上/又不在船上。他想,大約小船已經開走/只有燈火有些晃眼/”——江雪《熱風一吹,七月便飄走了》。我在讀這樣的詩句的時候,眼前便有一幅中國畫的寫意浮現,我覺得這該是他的自畫像,在真實的寫景狀物之中,又及其隨心的展示內心的臆想,詩人的內心給人非常浪漫而動盪的感覺,現實和生活的脫離,又緊密的關聯,便呈現一種虛實的結合,真真假假,又美輪美奐。

寫了那麼多年的詩歌,我們都會有這樣的一種體會,真正能抓住人心的詩歌大抵都是看似質樸,又出新的構思。它們無需堆積詞彙,或者假裝深沉,刻意挖掘生活的深度,或者爲民間的疾苦大喊幾聲口號,好詩是把生活的重隱藏在詩歌之外,被一種氛圍的營造和延伸的詩意帶到紙張之外,讓你掩卷後去有滋有味的體悟,並餘香隔夜。我讀江雪的詩歌就有這樣一種體會。平常讀詩集有這樣的一個習慣,不順着看,隨便翻,讀到一首好詩,便連續讀三遍,閒暇時候再回頭讀一讀,如果每讀一次都有一種新感受,這首便已深入了我的思想,無須刻意背誦,便能隨口唸出其中的'章節,江雪的詩歌,我也能背得出其中的一些精彩片斷。

“他倦立街邊,有些落魄/端整的身姿,懷揣了若干白瓷碗的花朵/我一眼望見,他半似粗豪/又半似拘謹的書生模樣/――江雪《廣玉蘭》。這很明顯是一首白描的詩歌,卻讓我們彷彿看見作者的影子和這潔白的廣玉蘭融爲一體,文字不着痕跡,卻字字有自己,可算“有我之境”。收尾“他立在五月的街邊/與我對峙,彷彿我成了他碗中隱逸的心思/又彷彿,他的肉身正在等待/一雙掐進雨水裏的手指,掐進他的願望”。我之所以喜歡江雪的詩歌,因爲他的詩歌已到達一種脫俗的境界,從中你根本看不到塗脂抹粉的濃豔,只能看見一襲白衫飄忽不定,透着仙氣智骨。

這個推窗就見紫金山的江南書生,“他倦在紙上書寫黃昏,樂於想:六朝十里長街/如何捲起一排排珠簾。他取過一杯酒,在彷彿擦亮一盞燈/他要一杯杯的測量,這有關槐花的一場富貴/他大筆一揮:一個人在江南太深/深不過她九曲的街巷”。透過江雪舒緩安靜的詩句,我看到的是一種心態的走向,它們避開人羣,在酒後的半夢半醒中囈語,並用名詞構建了一個書房,在這間書卷氣及其隆重的書房中,一個現代的書生的浮生六夢躍於白紙之上,那是古典的情懷,現代金屬般磁性的音質。

“他一手握住啤酒瓶/一手在手機空白的頁面上造句:秋天的孤獨是凹陷的/是等待被填充的/——江雪《秋天的孤獨是凹陷的》。我總有這樣的體會,走進江雪的《時間廣場》便走入了一個緩慢流動的時間內,陽光和樹木都很平和的輝映,水波粼粼的流動。“回到七月多麼好/陽光耀眼,池塘水滿,蛙聲一片乾澀/草低了,瘦了,樹更高大了/父母老了,它們忙碌着,卻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江雪《回鄉偶記》。

我也不想多說什麼,詩人江雪營造的詩歌氛圍和意境只可意會,我無法用具體的文字來描述詩歌提供的那無限廣闊的空間。爲此,我也只能爲我這支禿筆感到羞愧。好在,我相信能夠來閱讀此篇文字的人都是詩人,你們會比我讀到其中更爲深沉實質的內涵,並從這本詩集開始,打開時間的通道,進入一種恬靜又幸福和憂傷的起點和歸程中。

正如江雪詩集的第二輯標題《時間沒有過去》,我相信如果倒回他的第一輯《2006年現場》,在這個七月最後一天的午後,讀江雪《下午,我閱讀一首詩》,而我要說的,你這個多愁善感的江南書生,我正在閱讀你清涼的敘述,在流動的憂傷和傾斜的窗外作爲過客走過,並一再回頭傾聽……

精緻的懷念 象盲人的手

摸上傷口動人的花紋

——江雪《下午,我閱讀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