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地老天荒的散文

她和他同年,她的母親是他的姑母,兩家住得很近,兩小無猜的他們從小感情甚篤。

一個人的地老天荒的散文

9歲那年,她的父親過世。他的父親可憐她們母女二人孤苦無依,將她們接到了家中。她曾經跟隨表姐學習刺繡,而他6歲習畫,兩人經常湊在一起畫畫,大人們便請了一位家庭教師教他們畫。

在他們14歲時,他的母親也過世了,他們更是形影不離。15歲,學有所成的他在家鄉開了一家國畫專修館,她成了他的學生,在一衆親戚家的女孩兒中,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追隨她俏一麗的身影。面對他灼一熱的目光,她總是害羞地低下頭,但又忍不住偷偷回望他。

本以爲他們二人會親上加親,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家裏忙上忙下地準備聘禮,最後下聘的竟是當地錢莊富豪家的千金。急火攻心的他跑去問姐姐是怎麼回事,得到的答案是:“你們兩人的八字相剋,斷然不能在一起。”當他跑去找她時,她和母親已經人去樓空。既然緣分已盡,她便不想在近前傷心斷腸,這於兩人都無益。爲了把自己純貞的情懷永遠地留給他,她將本名楊瘦玉改爲楊守玉,16歲的`她暗下決心,爲他守身如玉一輩子。

她走後,他拒婚出逃,四處追尋她的下落,從此,兩人再也沒能碰面。最後,失魂落魄的他隻身去了上海。她得知他在上海開辦圖畫美術館後,便選擇繼續刺繡,並報考了常州女子師範學校圖工班。

彼時,他是上海美專的副校長,開辦人一體模特寫生課,並展出了一部分人一體寫生的素描作品,並宣稱,人一體美爲美中之至美。此言一出,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一波,遭到各界人士的抨擊,並被冠之“藝術叛徒”、“教育界的蟊賊”的罵名。

她埋首鑽研刺繡工藝,聽聞他遭受不白誣告,毅然站出來聲援,大膽向世俗愚昧挑戰,她用手中的針和線繡出兩幅女一性一裸一體作品《少女與鵝》和《出浴》,色彩絢麗,且極具生命活力,向人們展示着藝術的真善美,作品在江蘇省內展出,引起了轟動。

藝術再一次將他們二人聯繫在了一起。她的代表作《羅斯福繡像》在抗戰勝利後,被作爲國禮贈送給了美國總統羅斯福。他想在上海藝專開設繪繡科,而她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鄭重其事地請示文化部部長,部長以華東文化部的名義發聘書,邀請她來上海從事刺繡研究工作。

她不是不想和他再次徜徉在藝術的殿堂裏,但這麼多年,自己一直一個人孤單守望,而他已是早有家室的人,兩人相處、相見終是有諸多不便。她是一個自尊自重的人,思慮再三,最後還是婉拒了邀請。

她的世界裏從始至終只有他,她將所有的守望和相依都融入到了作品裏,當他收到她託人轉交的巨幅繡像作品時,不禁潸然淚下。

他鄭重地向郭沫若推薦她的作品,請其在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和平會議後,將斯大林的繡像作品代爲贈予。

晚年,他衣錦還鄉,在鮮花和衆人的簇擁中,他搜尋着她的身影。她依舊住在老宅裏,屋子破敗,但被收拾得乾淨整潔,一如她高潔的品一性一。

闊別將近60載,聽着他踏在木板上的腳步聲,她既興奮又慌亂,臨到最後一刻,她退縮了,她沒有辦法平靜自己的內心,也沒有辦法平靜地面對他。後來,在衆人的勸說下,她和他在暮年見了最後一面。她囁嚅說了一句:“我們都老了。”而他拍着她的手說:“我們幾十年沒見,時間過得真快啊。”

兩個月後,她去世了。她是著名的刺繡專家楊守玉,而他,是她守望了一輩子的現代傑出畫家、美術教育家劉海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