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派的房子與後海的燈籠散文

20**年,結束最後的校園時光之後,她收拾行囊來到北京,開始了她的北漂生活。

學院派的房子與後海的燈籠散文

那時候,她的未婚夫已經在北京呆了7年,和他們共同認識的一個同學在北三環附近租了一套房子。20**年開始,他跟着項目四處跑,長期在外出差,每個月呆在北京的日子屈指可數。她來北京後,他回來的頻率高了一些,但也僅限於每個月那麼幾天。同學每天忙着上班,空蕩蕩的房子裏時常只有她一個人。她那時候的職業理想是當老師,每天不停地投簡歷,跟招聘會,她幼稚地認爲她一個寒窗苦讀20載的碩士好歹能找份餬口的差事,可殘酷的現實充分印證了她的某位師兄在論文後記裏寫的那句話——“所榮者學問,所卑者謀生”。北京城滿大街都是碩士,更何況她既沒有北京戶口,也沒有工作經驗,這兩項就足以讓她許多時候連投遞簡歷的機會都沒有。

父母在老家日夜憂心,一方面不放心從未出過遠門的她獨在異鄉,另一方面因爲她工作無着。一輩子好面子的父親最尷尬的事情就是別人問起她的工作,外柔內剛的媽媽因爲着急上火長了滿嘴的水泡。她日漸感到在北京生活的壓力,變得自閉,經常宅在房間裏三、四天不出門,自卑而無助。房東太太隔三差五過來“巡視”一番,指指點點這裏沒打掃乾淨,那裏沒收拾整齊,她剛開始還畢恭畢敬聽“教誨”,後來乾脆躲在房間裏不出去,因爲她無心也害怕聽她絮叨。也就在那個時候,她開始迫切地想在北京擁有一套房子,那樣她就不用擔心隨時隨地都可能上漲的房租,她就不用擔心房東的突然造訪,她就不用聽她的教訓,她也不用擔心哪天會被掃地出門。

她是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有些東西她比別人更加迫切地想要擁有,她是那麼地渴望居有定所,走在馬路上,望着兩旁林立的高樓大廈,她羨慕着那些擁有自己房子的人。暮色四合的黃昏時分,她癡癡,久久地望着滿城燈火,想象着某盞燈光下溫馨的生活畫面,飯菜的香味隨風飄過來,她突然很想家,很想掉眼淚。她在北京,可是她很孤獨,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人之下”的感覺。哪怕老舊的小區裏破敗的筒子樓裏的小小單間,她也願意,只要那是屬於她的房子。

於是,她一邊找工作,一邊關注房產信息,未婚夫回北京的日子,他們就跑去看房子,真地很感謝那些好朋友,大週末裏,陪着她們四處看樓盤。可買房子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要考慮的東西千頭萬緒,更何況,她們手頭的資金少得可憐。有一天,她看到一個叫“學院派”的樓盤的廣告,房子正在熱賣,廣告鋪天蓋地,她覺得地段很好,而“學院派”的名字讓有着學院情節的她很喜歡,未婚夫打電話到售樓處去詢價,氣憤地掛了電話,價錢讓他們卻步,他們買不起,甚至都不應該去想。

臨近春節,弟弟從瀋陽轉道北京回老家,她和未婚夫帶着弟弟去後海吃北京涮肉。後海絕對是北京的一個地標,情調各異的酒吧、銀錠橋下溜冰的.青年、形形色色的外國人、充滿北京風情的老字號店鋪、賣唱的盲人、騎板車的車伕……在這裏,燈紅酒綠下有人紙醉金迷,瑟瑟寒風中有人淒涼獻藝。她總覺得後海像是另一個秦淮河,銀錠橋下流動着脂香粉膩,後海是充滿魅力的,帶着魅惑的柔情。他們走在北京冬日瑟瑟的寒風中,感受着後海的氣息,夜幕沉沉,有人在賣燈籠,小小的框架罩着紅色的紗,燈光透出來,有一種孤清,有一種溫暖。她想起張愛玲寫過的一句話——“她忘不了那條黑沉沉的長街,那孩子守着鍋,蹲踞在地上,滿懷的火光。”

她突然想買一盞燈籠,雖然她不需要它,可賣燈籠的人需要用燈籠換錢,本質上他們都是一樣的。她仰望着學院派的房子,可她能夠買得起的只是後海的一盞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