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曾經散文

曾幾何時,我們還是一羣懵懂無知的孩子。忘不了家鄉那幫臭小子,忘不了每一次的過家家,忘不了池塘裏邊抓的小草魚,忘不了榕樹上那夏蟬的高歌,忘不了母親倚在門框的聲聲呼喚,忘不了彈彈珠時的小心翼翼,忘不了打寶時的揮汗如雨,忘不了無意中親過的小女孩,忘不了日本豆的香酥,忘不了可以隨意揮霍的壓歲錢,忘不了奶奶那慈祥的笑臉,忘不了神通廣大的葫蘆娃,忘不了永遠完不成的作業,忘不了試卷上愁人的分數,忘不了老師考試後兇巴巴的臉,忘不了永遠藏不住的成績單……

那些回不去的曾經散文

只要有閒的時候,就是臭小子們活躍的時候。各種遊戲彷彿永遠玩不厭,直玩到天昏地暗,日落月出,回家連手都不洗,抓起一塊饅頭就往嘴裏塞,急的奶奶在身邊着急的大喊:“慢點,小祖宗”。然後就頭也不回的想往門外跑,最煩人的就是爸爸那句:“坐下,喝完湯走”,然後不得不折回來,猛的喝一口,燙的要死。急的用小嘴吹半天,可就是吹不涼,恨不得拎起碗來就倒給桌底下眼巴巴望着的小狗。終於一點一點的吸完,就急不可待的奔向門外,彷彿遲一點就會被爸爸的另外一個理由強行留下,媽媽的“早點回來”一下子就被甩出了幾百米外。

還有每次玩過家家時,小雪總是和我一夥。胖帥永遠是一種不服氣的表情:“小雪,你跟我一家吧,我家比他家有錢”。胖帥家確實有錢,他們一家都胖,一個大腹便便的爸爸,一個滿臉橫肉的哥哥,就夠有錢了。可有什麼辦法呢?小雪說了“我就不和你一家,你那麼胖蹲在那哪有我的地啊?”氣得那胖帥抓耳撓腮卻又無計可施。我和小雪就幸福的過二口之家,胖帥和一幫小屁孩的嫉妒眼神足以讓我折壽五十年。

那年夏天,池塘裏的水多了起來,爸爸媽媽都一個個的囑咐說不準去游泳,我也就很乖的在岸上看他們在水裏嬉戲,心裏那個癢癢啊,抓起一把石子就往河裏丟。邊丟邊賭氣“憑什麼他們能玩,我就不能玩”。看到心煩時就躺到岩石上,索性睡起了大覺。小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的到我身後的,她一隻手拍拍我,另一隻手緊緊地攥着,捂在溼泠泠的小肚兜上:“你猜我抓到了什麼?”我也真夠笨的,游泳回來除了與還能有什麼呀,可我愣是把螞蟻蟑螂蛐蛐猜了個遍,直到她打開那隻小手,一窪清水在她小小的手心裏,然後一條小草魚在那暈頭轉向的遊動。我樂了,她便把小草魚倒到我手裏,又去玩水了。我趕快在池塘裏舀出更多的水,兩手捧着,嘻嘻哈哈的看着那條小魚在我的手裏游來游去。

又是午休的時候了,我秉着呼吸,聽着身邊媽媽的呼吸漸漸均勻,便躡手躡腳的從牀上爬起來,光着腳丫跳到地上,不敢製造一小點的聲音。看媽媽沒有醒來,偷偷的.繞到牀前,穿好鞋子,跑出屋去。外面那一夥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爭先恐後的奔到商量好的那棵大榕樹下, 嘰嘰喳喳的討論着怎麼抓住那隻唱曲的蟬。胖帥理所應當的蹲下身子,我踩在他的肩膀上,最輕的猴子踩在我的肩膀上,胖帥直起身子來,上面那個猴子就喊:“快夠着了,再高點再高點,胖帥你倒是使勁啊……”,胖帥累的滿頭大汗又挺了挺腰,我也儘量把身體弄得筆直,然後在一片歡呼聲中,我們仨就像得勝的將軍一樣得意的昂首挺胸。巷子口爸爸的身影突然出現,那眼神,我頓時就倒抽了一口涼氣,今天晚上那頓打是逃不過去了。

每次玩就要玩得盡興,這是孩子之間永恆的約定,也是那個年齡段孩子們差不多唯一的信條。最不爽的事就是天黑,再有就是媽媽的那聲吃飯。那時候無論多好吃的食物都抵不上一場捉迷藏來的實在,好不容易纔藏好了地點,自以爲可以讓來找的人絕對猜不到。眼看着一個個夥伴都被找出來了,我趴在一堆草皮下幸災樂禍的看着那個找人的急的團團轉。偏偏這麼緊要的關頭,媽媽開飯的聲音從家門口傳過來,便不得不從草堆中鑽出身來,那個小孩高興的直跺腳,一邊笑一邊喊着“電報電報……”。“電報”的我肺都快炸了“哼,你等着,我吃完飯再和你玩”,然後往家趕,看見媽媽倚在門框邊滿意的笑容。我可沒她那麼開心,懊惱的衝進廚房,端起一碗飯往嘴裏扒,媽媽則坐在我身邊,用手除去我頭上的青青小葉,愛憐的笑着。

我們後來厭煩了捉迷藏這種遊戲,男孩子嘛,躲躲藏藏像什麼話,要比就比誰力氣大。誰也不服誰,於是打寶這樣的遊戲就應運而生。但這種遊戲似乎村裏所有的大人都不喜歡,我們就偷偷的帶着各自的寶跑到鄰村去玩,輸了時賭氣的厲害,叫囂着非得贏回來。但贏了的也不是那麼好過的,當贏上厚厚的一沓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時,樂一小會,就得發愁這些東西怎麼辦了。胖帥有個好肚子,可以裝到衣服裏不被發現,猴子有好身手,他爬到最高的樹上藏起來,誰也夠不着,我嘛,我有個好小雪,她有大書包,每次我都塞到她的書包裏。可我輸的時候比較多,漸漸的我就發現了書的好處了,我竟然真的愛上書了,雖然後來爸爸發現家裏的書越來越少了。

學習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猴子,胖帥,都這麼認爲。一天到晚坐在教室裏沒事幹,就都養成了逃學的“好習慣”。當孩兒們的遊戲玩的不想再玩時,我們就到鎮上去趕集,買回來香噴噴的日本豆,塞進嘴裏,倍兒脆,倍兒香。趕在最後一節課最後幾分鐘跑進教室,各找個的理由來搪塞老師,然後悲催的被罰站。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給小雪一把日本豆,看她甜甜的笑的樣子,忍不住親了一口。小雪臉刷的一下紅了,好久才幽幽的來了一句:“親人家,是要負責任的”。那時候哪知道什麼是責任,我大言不慚的拍拍胸脯:“以後我娶你”。小雪撲哧一聲笑了,甜甜的來了句:“你真好……"讓我以後的放學路上幸福了好幾天。

當然了,買日本豆可不是天天都行。平時零花錢要攢好久的,只有過年時的壓歲錢纔可以一次買好多好多。於是我就天天盼過年,到了過年有壓歲錢。爺爺一張,奶奶一張,爸爸一張,媽媽一張,親戚們一人一張,攢到手裏有一大疊了,那個高興啊。往往過不到十五,爆竹,玩具槍,翻斗車,葫蘆娃,糖果,當然還少不了日本豆這些東西就都到手,壓歲錢自然也一張都不剩。到在想吃的時候,又只有零花錢,所以只好期待下一次過年。

期待過年歸期待過年,我也怕過年,過年有壓歲錢,但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發明了考試這回事。把我過年的好心情都毀了,真是討厭。唉,你說我的書都打了寶了,那能會點什麼東西啊,作弊也是後來長大了纔有的概念,考試就是在玩我。猴子他家就一直種田的,家裏就沒指望他能考出個什麼。胖帥他家富,子承父業,也沒什麼。小雪從來都沒落下一次,每次都是全班第一,領這個叫三好學生的獎狀,我就慘了。看着那捲子上不及格的分數都不敢回家。每次拖着沉重的腳步回來時,爸爸總是第一句就問:“考試卷子發下來了沒?”我趕忙:“沒,沒……”說的我都沒一點底氣。但成績單總是要下來的,沒辦法,我藏在我書包的最底層,一回家丟下書包就跑出屋,遠遠地瞟了屋裏的爸爸一眼,他已經打開了我的書包,我那個急呀,趕快往大門外跑,身後是爸爸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你給我回來!”然後我慢慢的往屋那方向挪,爸爸被我挪急了,操起門後的棍子就出來了。我嚇的大哭,奶奶就從另一個屋裏趕出來:“誰動俺孫孫呢,怎麼哭成這樣?”我就順勢撲到奶奶的懷裏大哭,奶奶擡起頭來就白了我爸一眼,我爸頓時就沒了脾氣:“媽,我就是,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嚇唬嚇唬他……”然而我終究會落到爸爸的手裏,晚上睡覺前,那一頓打,躲不過,躲不過。

我的童年就在這樣有苦有甜中度過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長大的,什麼時候開始遠離了童年。或許是猴子在池塘裏淹死的時候,或許是國小畢業各自升國中的時候,或許是不在對蟬鳴感興趣的時候,或許是看着母親頭上長出白髮的時候,或許是覺得打寶太累的時候,或許是小雪一家搬到城裏的時候,或許是發現偉大的葫蘆娃不會數學的時候,或許是嘴巴再也不只滿足於日本豆這種食物的時候,或許是奶奶去世時撫摸我頭髮的時候,或許是我第一次主動把壓歲錢交給爸爸的時候,又或許是換上了年輕溫柔的支教老師後,又或許是我第一次發現,我可以努力學習不爲成績單發愁的時候。誰知道呢?總歸總……童年向長大的過度,我丟了太多的東西,留作了美好的回憶。如果有一天,時光可以倒回到童年,我想在回味一遍,那些曾經歷過的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