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風過衣角

  經典散文風過衣角

人在生病的時候,情感總是特別脆弱,想親人,想朋友,想過去,想未來,想一切記得的和不記得的人和事,想所有願想和不願想的情和思。千頭萬緒的思念和憂愁理也理不清,索性早早去休息,睡着了就不會胡思亂想,幸運的話,第二天醒來依舊身心愉悅。

經典散文風過衣角

躺在牀上,很快便迷迷糊糊地走進了夢境。我站在海邊的防潮堤上,左邊是洶涌的海水,一下一下地撞擊着岸邊的岩石,右邊是一大片白色夾竹桃,開得安靜而素雅。我稍稍側身,眺望遠處的海面,尋找着那個說要來接我的人。我忘記了那個人是誰,只是依稀記得有人說要來接我回家,讓我在這裏等他。溼潤的海風穿過衣襟,將身後的夾竹桃吹得窸窸窣窣地響。忽聽得背後有人叫我名字,回頭一看,是爸爸。好奇怪,爸爸怎麼跑到海南來了?正訝異間,又聽得有人叫我,是江哥哥,他不是去上海了嗎?心裏說不出的歡喜,跳下防潮堤,就笑着朝江哥哥跑去。快到江哥哥面前時,江哥哥卻突然消失了,我緊張地四下找尋,發現爸爸也不見了,慌亂中,竟蹲在地上委屈地哭起來。

醒來時,額頭和背心都是溼的,出過這通汗,身體倒是舒服了很多。回想夢裏的情景,心下又是百感交集。夢中那個地方,我去過,不止一次。

離學校最近的海邊有兩個,一個是白沙門,一個是美麗沙。兩個地方隔得很近,但是到達的路線完全不同。去白沙門,學校東門的19路公交可以直接到達,去美麗沙卻沒有專門的車,只能打車、騎車或者步行過去。大概是由於這個原因,白沙門總是人滿爲患,而美麗沙就顯得冷清幽靜了許多。正是因了這份清靜,我獨愛美麗沙。

第一次去美麗沙時,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就是美麗沙。只是有天下午放學,婷婷突然對我說:“我帶你去個地方。”我問:“哪兒啊?”婷婷也不告訴我,只說:“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坐在婷婷的自行車後座上,任由她把我帶到她想帶我去的地方。婷婷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兒,敢想敢做,說一不二,她愛旅遊、愛攝影,去過很多地方,環過很多次島,曾爲了買一部單反而節衣縮食了整整兩個學期,發了一個月的傳單。平日裏,我們的交集並不甚多,只偶爾在一起吃個飯,路上遇到了打個招呼,可能是因爲她的特別,心裏一直對她存着好感。所以她一開口,我就跟了她去。

一路上沒遇上什麼車和人,我們也不怎麼說話,時光在呼呼的風聲中沉默着向前,向前……我輕輕扯着婷婷的衣角,感覺那麼寬的一條路都是屬於我們倆的,心裏是抑制不住的自在和滿足。途經一個建築工地時,婷婷說:“以前這裏很美,施工以後就成這樣了,應該在動工以前帶你來一趟的。”她不說,我應該不會有什麼感覺,我甚至可以自動過濾掉工地上那些乒乒乓乓的聲音,可是她說了,我就會忍不住去想它以前的樣子,就無法忽略那些聲音的干擾。我只能轉移視線,繼續沉默。逝去的風景我既已無緣相見,還是享受我們之間現有的這份愜意吧。

婷婷的'自行車在一海岸邊停下,她說:“喜歡這裏嗎?”我點了點頭:“很舒服。”記憶中,那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花草都很乾淨,空氣清爽怡人,環顧四周,並沒瞧見多少人,只在防潮堤邊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在散步。我們沿着海岸線一直走一直走,說着一些現在怎麼也記不起來的話,右手邊的夾竹桃在風中輕輕地搖,靜靜地笑……

行至一座亭子下,婷婷說:“想上去嗎?”我說:“想。”我們攜手爬上那座尚未修建完好的亭子,見裏面躺着幾隻啤酒瓶,原來貪玩兒的不止我們,早有人上來過了。我們相視一笑,一起憑欄遠眺,看着蒼茫的海面,心裏忽然涌起一陣感動。

不知在亭子上待了多久,眼見着暮色四合,到處燈火漸明,婷婷才帶着我返回學校。朦朧的夜色中,我依舊拽着婷婷的衣角,隱約聽見婷婷說:“如果你以後心情不好了,可以叫我帶你來這裏。”那句話在耳邊停留片刻,便隨風而逝了,因爲我有種預感,我們不會再一起來這個地方了。到那時,她還沒告訴我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第二次去美麗沙,是應海燕的約,與第一次相隔大約一年之久。海燕告訴我,有個叫美麗沙的地方很不錯,想跟我一起去。那時我剛學會騎自行車,也想出去轉轉,便答應了她。一路上,只知道稀裏糊塗地跟着海燕走,害怕跟丟了她,所以無暇顧及周圍的環境。到得目的地,才猛然間發現,這個地方,我來過,原來它叫美麗沙。

故地重遊,有點驚喜,也有點失落,婷婷還記得她曾帶我來過這個地方嗎?那次回到學校以後,我們依然是點頭之交的關係,好像那次到來只是個夢,夢中點滴只在記憶中零落地飄忽……

沒有跟海燕去逛,我們只在防潮堤上坐了下來,一起聆聽海浪的聲音,一起感受海風的輕撫。可能是騎車騎累了,剛坐下來一會兒我就有點犯困,於是拿自己的包做枕頭,順勢在防潮堤上躺了下來。我說:“海燕,看着我,我想睡覺,別讓我掉下去了。”也不等她答應,我還真就放心地睡過去了。醒來時,天色有點晚了,渾身被海風吹得黏糊糊的,只想趕緊回去,卻見海燕站在我身邊,一隻手拉着我的手,一隻手在防潮堤上寫寫畫畫。她不會真怕我掉下去才一直抓着我吧?她這樣一直站着應該挺累挺無聊吧?本來是陪她出來玩兒的,這倒好,只顧着自己睡覺了。我抱歉地對她笑笑,她說:“我們回去吧。”

那兩次以後,我再沒去過那個地方,不知道那裏的夾竹桃長得怎麼樣了。關於婷婷和海燕,有些歉意,也只能放心裏,有些遺憾,也只能交給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