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粼光碎影美文摘抄

這一生我們每走一步,都會遇到一些人。大多數人都只是記憶裏的一朵浪花,一陣子的相聚、分離之後無風無雨,只如記憶的沙粒。甚至在我日後想起多年以前時,好多人我已不記得其名何姓。但總有那麼幾個人,卻成了扎留在心中的鱗片,抹之不去。當有一天我穿過記憶的長廊,才發現,那些曾經在我無助脆弱之時而伸出援助之手抑或是相行相伴之人,在最後分別時,都只是默默然。連一句“謝謝”都未曾來得及道出口,便各自天涯了。這究竟是我們走的太匆忙,還是思維的懶散換做了時光裏的不經意?

記憶中的粼光碎影美文摘抄

——題記

填完簡歷後,面試官說:“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某某,來自四川巴中。就讀某某大學,還未畢業,出來體驗生活。但是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已經面試了好幾家公司了,他們都不要我……

雲峯哥,是我第一份工作的面試官。他升高高出我半個頭顱,中等身材,長年累月都是一副黑框眼睛扣在臉上,從未見他摘下過,一臉斯文君子相,年齡上他就大我三四歲的樣子。不過事實證明,他確實是一位君子,也挺紳士的。

一零年的春末,我棄學入世,意氣風發的提着行李,從蜀地的天府之國輾轉到霧靄跌宕的山城重慶。

初夏的山城,熱氣騰空。烈日炎炎下過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身旁的車流連綿不絕。白天的山城看上去就像沒睡醒一般,看着讓人也想打瞌睡。一眼望去的車站,雜亂不堪、擁堵錯雜,讓我心中對美好山城的想象大打折扣。當時,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否正確,後來我才知道,我終究太盲目。

在朋友雪兒的幫助下,我很快落腳。雪兒算是我出門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她大學剛畢業,在重慶擇業,還未上班。其實至今我都不想說出我爲什麼會蹭了她的房,同她在一個屋檐下起居。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些難以啓齒而自認爲是恥辱的過去。最後我明白,其實不是生活欺騙了我們,而是那時年少,我們有了太多的異想天開。雪兒是個善良的女孩,在此我暫不說她太多。以後心情來了我再慢慢敘述。

在雪兒家安頓好了之後,很快我們從陌生變成熟知。一時的貪玩心,她開始帶着我穿梭在重慶的各大商業圈,逛街、吃飯、看夜景。她說她要給我換一身妝容,面試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哦。傍晚的重慶比白天精神多了,閃爍的霓虹讓人意醉情迷,各大商場琳琅滿目的商品看的讓人眼花繚亂。雪兒比我先進,尖尖的高跟鞋配着一身漂亮的碎花裙子,看着豐盈且窈窕,十足的女人味兒。較之我的運動鞋牛仔褲,我確實太落伍了。那一晚,雪兒幫我挑了一身裙子,還有一雙類似的尖尖的高跟鞋。事後,我們還去了朝天門,吹着長江之風,還聽了街頭歌手揮灑自如的演唱。後來我居然愛上了這裏的江風。

那一夜之後,我們開始各自找工作。在網吧裏滿天飛的投簡歷。然後我還買來了重慶各大報紙上的招聘信息,坐在家裏打電話。再後來,我接到一個又一個的面試信息。去面試時我只能一個人去,由於初來乍到,對重慶的商圈街道,什麼大廈甚是陌生,每找一處面試地點,彷彿耗去了我半條生命。接下來的近半個月我都在面試,每次面完試,便沒了音訊。每天除了天氣的燥熱,就是找工作面試的疲憊、壓力和打擊。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下午三點多面試回到宿舍後,累、熱、餓、渴、辛酸,真的是第一次感覺五味俱全的滋味。我放下手中的包,坐在牀上,眼淚啊嘩啦嘩啦的往外淌,哭的真是撕心裂肺的。我一邊哭一邊給母親打電話,把所有的委屈倒給了她,本以爲會尋到一絲安慰。但沒想到,聽我說完後,哭完後,母親這樣說:”現在知道辛苦了,不容易了?叫你好好讀書,你說沒意思。叫你在家裏找份工作,你說你還年輕,不甘心,要出去闖一闖。你現在說你委屈,我能怎麼辦?能在外面站住腳,就站。不能站住腳就給我回來,我給你安排……“氣死我了,我隨手掛了電話,然後一個月未曾給家裏人聯繫過。以我曾經的倔脾氣,我怎可輕易低頭。

有時候,在我們最絕望的時候,事情總會得到轉機。就在我掛了母親的電話,義憤填膺的抱怨時,電話來了,是面試的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着那一身天藍色的裙子,一雙尖尖的高跟鞋面試去了。但是和先前一樣,道路東彎西拐,什麼路什麼街多少號什麼大廈……找的我頭痛,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很路癡。這一路啊,我給那位面試官打了七八通電話,他總是那麼耐心的爲我解答,問我現在在哪兒,然後怎麼怎麼走。路上的行人也總是那麼善意的給我指點迷津。九牛二虎之力費盡了,好在我找到了面試的地點。

面試官就是後來的雲峯哥。他見到我就說:“來了,是不是這個地方很不好找?來,先填簡歷”。一下子他就說了三句,我都沒來得及回答,就坐在他的對面開始填簡歷了。他一臉的微笑,如清風拂面,時不時的還和身邊的同事嘮嗑幾句。簡歷填完後,他說:“你做個自我介紹吧!”這一次的自我介紹我是隨意發揮的,我說:“我叫某某,來自四川巴中。就讀某某大學,還未畢業,出來體驗生活。但是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已經面試了好幾家公司了,他們都不要我。雖然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他說:“沒經驗沒關係,只要願意學習,我們都是從沒經驗到有經驗的。”最後,我就留在了這裏工作。中國電信,好歹也是名列國內五百強企業之列啊!我做的話務員的工作,每天就是打電話給客戶推薦各種優惠活動。

很快,雲峯哥帶我熟悉了公司的環境以及工作的內容。我心裏暗喜,因爲工作有着落了。但是待遇有些低,1200元一個月外加提成。坐我旁邊的姚姐,第一次她跟我打招呼時,就毫不客氣的說,我比你大,你叫我姐。也是剛畢業出來不久,總之我工作上不懂的我都問她,剛開始不會操作,也是她教我。她人可好,值得我叫她一聲姐。每每我被客戶問的不知如何回答時,她就接過我的電話,客客氣氣的跟客戶講的簡單明瞭。然後我就坐在一旁聽着,且記着。

雲峯哥,他還跑業務。每每我們接到客戶的單子,他就要去給客戶上門辦理。這樣的日子,朝九晚五,是我曾經所期待的,身邊還有這麼一兩個人對我的照顧,我並不感到孤獨。一個月過去了,我領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資,800元。我跑去問領導,不是剛開始說的1200麼,怎麼只有800元。領導說,我沒有完成任務,下個月會好一點的。可是剛剛面試時,我真的不記得有誰跟我說過會有什麼任務的。姚姐最後也因爲工資的事情離職了。我剛工作,我不能像姚姐那麼任性,我要待“羽翼豐滿”,再換工作。也正在此時,我與雪兒之間有些不合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晚上回去聊天的時候,我覺得她話裏有話。

我把我與雪兒的狀況跟雲峯哥說了,我說我要自己去租房子。雲峯哥給了我幫助。我租不起貴的房子,兩三百我能接受。週六的時候,雲峯哥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個房東的電話號碼。他說:“朋友剛搬走,給我的號碼,你打電話問問,然後自己去看看。”我照做了。房東是一對年過七旬的老爺爺和老太太,慈祥且和藹可親,我平時就稱呼他們爲爺爺奶奶。我租的房子是位於他們客廳的隔離間,十來平米,一張單人牀,一張桌子,一個小小的衣櫃,看着有些擁擠,但我一個人住,足夠了!而且價格夠便宜,水電氣全包,280元一月。上午我便把合同簽了,交了三個月的房租和一個月的押金。想想剛領的一個月的工資,心裏拔涼拔涼的。然後我便回到雪兒的住處收拾東西,雪兒在上班,也許不知道我會這麼快就走。臨走時,我給雪兒打了電話,她沒接。然後,我把她房門的鑰匙放在了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便揚長而去了。很久很久,我們都不曾聯繫。

我的新租房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每天步行半小時就能到達。我每天從嘉陵江大橋上穿過,那裏的江風真的很受我的青睞。我開始自己學做晚飯,飯後便去橋上看風景,吹江風。日子穩妥,兩點一線,算也愜意。我每天早上起牀後習慣性的把窗戶打開,直到晚上睡覺時纔會關掉窗戶。沒過幾天我的房間開始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而且這聲音一晚比一晚大,一夜比一夜猖狂。早上起來垃圾拖得遍地都是。無疑老鼠進屋了,爺爺說是從窗戶爬進來的,沒人的時候一定要關好窗戶。重慶是出了名的山城,由於房子是舊式的居民房,老鼠挺是喜歡光顧的。

這算是對我的特別照顧麼?每晚屋頂的夾層咯吱咯吱的響,我不知道老鼠在幹嘛,大半夜的不睡覺,有一晚居然還從我的頭頂跑過。我實在受不了,打開燈,心裏暗罵,尋來掃帚使勁的敲打屋頂。在我一陣狂敲之後,屋頂夾層安靜了,然後我又關燈睡去。兩分鐘後,又開始咯吱咯吱的響,我起來又是一陣狂敲……這樣的循環不知多少次。反正每晚半夜我便無數次的起來和躲在屋頂夾層裏的老鼠作鬥爭,彷彿每晚我都在打游擊戰,敵來我趕,敵隱我退,周旋於半夜的保睡眠戰中,而後白天睡眼惺忪的投入到工作。好在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

不久後,公司注入了新的血液,有兩位男同事,我已不記得名字了,後來跟我一路去的綦江。還有一位我稱呼她爲王姐,剛從深圳輾轉回到重慶。王姐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說話嗓門也大,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她好強勢,強勢到我不願意跟她說話,即使說話我也是小心翼翼的。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一位男同事跟王姐開玩笑,王姐火了,桌子一拍轉過身又是腳踩又是手抓的,外加一張刀子嘴像放鞭炮一樣噼裏啪啦。追的那位男同事無處躲藏,直到那位男同事退至角落,蹲下認錯求饒時,王姐方纔罷休。從此,公司多了一幕歡笑的氛圍,就是午休時看着王姐追着某位男同事圍繞着辦公室的桌椅打轉轉。

公司需要外派人員到綦江,第一批去的是姚姐和雲峯哥。姚姐去後沒幾天便提交了辭職報告。我問她爲什麼,她說工資太低,和開始面試時說的不一樣。關於這一點我也有深感,只是我敢怒不敢言,她敢怒也敢言,說的一位經理啞口無言,也許是好男不跟女鬥吧。後來我也被派遣到了綦江,接受姚姐手上的工作。這次一路同行的人,加上兩位經理,我們一行五人,王姐也在其中。

回到宿舍後,我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第二天一大早便和幾位同事一起出發了。兩小時後到達了綦江。在綦江哪兒下的車,我已不記得了。反正提着行李,在漫漫細雨中走了兩小時的路程。我穿的那條藍色的裙子和一雙尖尖的高跟鞋。走啊走,手中的行李越來越沉,彷彿提着千斤重的鐵塊,腳也開始越來越疼,一走一瘸。雨一直下着,我們都沒打傘。我曾在《生活太匆匆》中記敘過當時的心情。說真的,我在心裏面罵領導像個神經病,摳門摳到家了。那麼遠的路就捨不得花點錢讓我們打的,非得帶着我們走路。大家手中都有行李,也不能指望誰能憐香惜玉一番,搭隻手給我。我滿臉痛苦,還是敢怒不敢言。王姐蠻漢子的,穿着高跟鞋,提着行李,扎的高高的馬尾在後面一甩一甩的就能跟上他們的步伐,只有我被撂在後面一大截。衣服淋溼了,腳磨出血泡了,手也勒出死繭了,終於到達公司安排的宿舍了。

公司租下的宿舍是一廳三臥的房子,無疑我、王姐、姚姐我們三個住一間主臥,也就是三個人擠一張牀,不過牀大,三個人睡在一起一點也不覺得擠。其他三位男同事住另外兩間,如果經理來了就睡沙發。兩三天的時間,我便接手了姚姐手中的所有工作,也就這麼幾天時間,姚姐便走了,是離職了。於是,三個人睡的牀變成了兩個人的牀,寬敞。而且只有主臥有空調。關上門窗,主臥的冷氣也能貫穿其他幾間屋子。

我們五個人的上班地點各不相同,我依然做話務員的工作,推薦優惠活動。其他四位同事分別佔據在綦江的各大營業廳內。那時綦江正值盛夏,溫度已在四十度上下浮動。整座城市像個大大的熱蒸籠,蒸的'每個人一出空調屋就汗流浹背。但是卻很快樂。快樂的是每天下班後我們五個人一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刷碗。然後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我們的年齡只相差四五歲,那段時間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還差十來天就發第二個月的工資了,可是我身上僅剩下五十元錢。我無奈的給家裏人打了電話,我跟母親道明瞭情況,說需要四百元的生活費,母親往我卡里打了八百元。她愛我,從小到現在一直都是。可是最近幾年我總是犯錯,錯的一塌糊塗。老天爺彷彿把所有的劫難和過錯都放到了這幾年,我不知道劫後重生的日子還有多遠。

很快一個月便過去了,除了我和雲峯哥還留在綦江,其他的三位同事都紛紛的像是一朵朵浮萍,東一個西一枚的回到了重慶。偌大的屋子,少了王姐的高嗓門,少了王姐在空中扔沙發靠墊打某位同事的身影,似乎就落敗了、沉寂了。每晚我和雲峯哥要麼就是看電視,要麼就是玩兒手機。那時候我認識了網絡上的一枚男同胞,一手好文章,讀的我如癡如醉,且年輕氣盛,和我的年齡只相差五六歲。我們因有共同的愛好,聊得總是很投機,而且他是重慶人,只是暫時駐紮在外地。我發現我開始喜歡上了人家,猛追人家,晚上坐在那裏抱着手機傻笑。雲峯哥發現了狀況,問我怎麼回事,這麼歡。趁我不注意奪過我的手機一看,很吃驚的說:“小簡,你網戀?”我一邊笑一邊吞吞吐吐的說:“沒……沒。”然後就去搶手機。雲峯哥墊着腳尖,一隻手高高的舉起手機,不給。我拖來板凳站在凳子上搶手機,他站在桌子上舉着手機,我很無奈。最後他把手機還給我,他說我跟你說啊,你別陷進去了哈,網戀最不靠譜,你小心別人把你騙了。那些文藝二逼青年,盡寫些胡鄒鄒的文字糊弄你這樣的小姑娘。真相被揭穿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傻笑着聽他講。最後他說,我跟你說,我有一個同學,他人很好,我把他介紹給你。最後雲峯哥真的把他的那位同學介紹給了我,他加了我,可是他在雲南我在重慶,我們聊過,聊着聊着最後也就不聊了之了。

綦江的夏天怎一個“熱”字了得,要是沒有空調,每晚睡覺要流出幾斤汗水。有一晚雲峯哥說:“小簡,晚上太熱了,沒法睡,我要搬到你那間屋子裏睡。”我說:“啊!不是吧!”雲峯哥可能察覺到了我的詫異,又說:“想什麼呢?我用涼蓆鋪在地上睡。”我說:“哦”,然後默許了。第一晚說真的,我心懷忐忑的睡了一晚。我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第二晚這種不安完全消失了。就這樣,我睡牀上,雲峯哥睡地上,我們度過了整整一個盛夏。

初秋的風,颼颼的劃過街道的兩旁,雲峯哥也被公司召喚了回去。我獨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大街,我突然想起我一件秋天的外套都沒帶,轉身進入新世紀百貨,爲自己挑了一件去年版的大衣。晚上回到宿舍我放着卓依婷和鄧麗君的歌曲,音量開至最大,然後緩緩睡去。最後我終於耐不住隻身的孤單,我給公司申請,要求調回去。恰好綦江的工作也快結束了,很快得到了公司的同意。被派遣來結算的人又是雲峯哥。待一切結算完之後,他便帶着我一起回到了重慶的公司。

後來……此後何來?便沒有了後來。我已不記得我什麼時候離職的,又輾轉了幾次重慶的大街小巷才找到了第二份工作。臨走時我彷彿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包括一直對我有關照的的雲峯哥。後來我跟姚姐聯繫的比較多,時不時的我會去江北步行街找她逛街,然後坐在一起看音樂噴泉。

我之所以會把這些過程用平淡無味的文字記下來,是因爲今年夏天我連續幾晚做夢都夢見了一零年我們相處的時光,夢中雲峯哥的輪廓最清晰,於是我記起了他們對我的照顧。從QQ動態得知,姚姐和雪兒已爲人母,不知王姐和雲峯哥又輾轉到何處。只是時光太過匆忙,匆忙到我真的不曾道過一聲謝謝,以至於離開後的這些年,都未曾聯繫過。我在文字裏爲自己的大意贖罪,惟願,惟願時光依舊無恙,能夠善待那些在時光裏秉承着善良和善意而行走的人。

2015年9月29日中午完稿

文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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