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面散文

河水淺了,靠堤壩邊的河牀開始裸露。

窗戶外面散文

這河的水可控制,每蓄積一段時間,微生物會將河水發酵得污濁不堪,這時候,拉開下游水閘,讓水流走,河灘出來,曬幾天。失了水的河牀像瘦極的老婦人,那柔軟的胸脯沒有了,那鮮潤的臉蛋癟下去,連牙齒都快落光,瘦的河水如線,成了老婦人的眼,皺紋幾層,眯成縫,又有幾分精光折射。

哪裏在叫賣什麼,聽不清楚,趴在窗臺,伸頭去聽,也辨不清方向,倒是那用擴聲器放大的吆喝聲,從滿是車聲汽笛聲的空間裏躥出來,滿大街打滾。

廊橋篤定地默然着,打着盹,看起來一副憨厚朴實的樣子,只有夜晚才能讓它流光溢彩。夜晚的黑裏,它披着霓裳,瞬間妖嬈嫵媚。你不懂一個沉默者內心的語言,正如不懂一個假裝古典的橋,那矯情下的隱祕。

陽光從樓房後面穿越來,把這棟大樓頂上的幾個招牌大字映上水面。寫在水面上的字,刻在心裏。這大樓,以爲大樓裏的人和事,我時常也當它們是水面上的字,水過無痕。

電影一般的鏡像。每天重複,程序化的動作,以及聽別人談話,和我們談話。總有人選擇在走廊接電話,大聲用變異的普通話,像學舌的鸚鵡,像夜裏的`貓頭鷹。呼叫鈴,長一聲短一聲,不掛一下話筒不會停止。它們瑣碎、繁雜,讓我產生牴觸。但我又依賴這些事務,安然於出世入世之間。

安靜的時候,我迫不及待將自己放逐出去。窗外,以及窗外的河,橋,樓房,遠山,天空,都有美妙的瞬息,稍縱即逝。河面上飛翔的白鳥,從哪裏來,去哪裏。遠處的山峯,有時有霧,厚薄不均,風韻各自不同,想象那是山的呼吸。天空上的雲,千變萬化,一生的時間去探究,還嫌未夠。

總是這些有的沒的事物,彷彿能把我往內心無垠的自由路途上帶。

而我必得一次又一次按捺住這惘然,頹然,以及盛大的煩躁,以免被淹沒,淹沒在無邊的深淵中。

我喜歡在乾淨的紙上,描繪理想,這聖潔的繆斯神,終於不忍地低垂下憐憫的眼眸,幽幽地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恍惚,那心河上的白鳥,不甘心地撲騰着翅膀,嚮往彼岸的風景。

如果你想對我說些什麼,你就說,今冬第一場雪,田地上的莊稼收成,以及原野中的花草和落葉。那是我最熟悉的事物,遠遠勝過這每日打卡,交班,和沒完沒了的說話。那些話,就像寫在河面的字,看似有痕跡,實則水過無痕。如同這庸庸的日常。

此刻,下午四點鐘。水面上有兩岸樓房的倒影,風拂過水麪,那些木呆呆的建築似乎增添活力並靈動起來。陽光照射到的地方,光亮就多一層,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僅暗了,在這冬天,也多了幾分冷感。有幾束陽光被樓房的玻璃反折到水面,那水面又比別處更多一層光亮,尤其吸人眼球。

河堤上,分隔人行道,車道。有樹,有亭子,有車,有行人。樹上還是綠色的葉,亭子灰撲撲地被扣在河岸上,行人交錯地,走向各自的前程。我不想說那些車,太快了,又喧囂。此時,我把自己想象成行走人羣中之一。像大海里的魚,像天空中的鳥。

遠處的山,現在已經被煙霧蒙成淡藍的影子,不清不爽。又堅定不移地愛它們,像愛自己的骨骼。

雖然只是一百八十度的視角,我卻常常癡戀着。比如一窗所限出來的局部,像油畫;比如陰天眺望遠山之遠的山那邊,竟然會有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