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山的感覺

眼前的山,被霧悶得嚴嚴的,什麼也看不見。在視覺裏卻非常清晰,雨細細密密地滋潤着,山溼得打顫。

抒情散文:山的感覺

樹,被洗滌得非常清爽,睡在大山的軟牀上,蓋着雲絲被,柔情而愜意。山鳥沒法飛翔,躺在巢裏,或打盹或與子女嬉戲或與情侶私語,從不斷地雨聲裏,聽出山鳥的無奈。霧,一種深沉得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時浮時懸時沉,彷彿與山有種生死離別的情愫。

雨霽,山終於現露,則十分沉靜。夏日裏的山很是靦腆,藍,碧藍得讓人沉重。山腳的不知名的小白花,點綴着,有如碧海里的浪花,有幾分嬌豔。偶爾,鳥的歌聲,隨風劃空而過,跌落在林深處,林濤疊疊。

山,實在有一種難以言喻之美。被匠心磨去了棱角,柔和的線條,起伏在眼的深處,眼睛因此感動愉悅。一種陰柔之美,似少婦那麼充滿魅力,讓人百讀不厭。裸露的山石,表現着深層結構的紋理,記載着紀年的滄桑,瘦骨嶙峋,如老牛般憂鬱。然顯現着強悍的生命力。

品察山,身處其中,或置身於外,各俱品味。小時候,上山砍柴,探觸到山體的寬厚,任憑你喜怒哀樂,唾罵詛咒,剝皮掘洞,刀劈火燎,我自巋然不動。我感覺到自己某個層次上的柔弱與愚昧,在剛強中這種柔弱與愚昧,一想到,就覺得生命頗有迷離之感。吮着山之甘醴,嚼着山果的苦澀,席草而臥,有樹遮風雨擋烈日,有山風撩襟,那感情充滿了神話般異常,這感情摻和着想象,或者夢一樣的東西。

山,在我無知無邪的`心中,似乎是一個沒有脾氣的和藹老者,沉默地承受大自然的塑造,接受生命的沖刷,無怨無悔。秋後的山,則有歷經滄桑後的一種蒼茫,我似乎洞察到山的無奈。其實,世間萬物有共性更具個性。80年代初,亂砍亂伐,植被破壞,每逢冬去春來,雨水氾濫,山體滑塌。鄉親們說這是觸犯了山神,山神發怒了。然而,鄉親們哪裏知道自然的規律和生態平衡是不可抗拒的呢。山與鄉親們是息息相連的,靠山吃山,啥個吃法,才能不觸犯山神呢?經過十幾年的磨難,他們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山與人一樣,愛才是最真實的。鄉親們對山的愛是直白、樸素的,是在勞動中顯現出來的,是無窮的。

人是一個流動的羣體,波動的混亂中錯雜着些美好的事物,居住在雜沓的城市,觀望人流,如觀望靜止的山,一樣讓人捉摸不透。浮在眼前的,總是一個個背影,瘦削的、厚墩的,柔弱的,強壯的,直的、佝的,似乎與山有些彷彿,卻又不是。這也是美感的賞析的態度,潛意識地辨別美與醜,真與假、善與惡。

我不諳識辨人世無奈的事相,正如我不敢直面寫山,只能感覺而已。也許我不敢直麪人生,不敢正視生活,不敢接近現實。我看電視,不愛看生活片、言情片,生命的悲苦,不是流淚就是嚎啕;無奈加上一些些茫然,等待結局的到來。

可嘆息的是,人是不能脫離生活與現實的,人也不能脫離大山。久居大都市的人,特喜歡山,一切都那麼新奇,一切都那麼自然,一切都那麼樸素,被山俘虜一回也是一種享受,至少你可以避免傷害,遠離喧鬧與嘈雜,可以忘卻人世間的恩恩怨怨與瑣碎讓心遊離一次,“青山如龍入雲去”,心也悠悠。

山泉,是山的靈氣之所在,一座山失去這種靈氣,那就讀之無味,形同嚼蠟。流動的泉水,如同人的眼睛,無時無刻不表達着比嘴巴更豐富生動的語言。山與水是兩種不可分離的東西,山水相宜,謂風水好。古代王候埋身之處,總是讓看風水的先生,四出巡察,探處風水寶地,擇良辰吉日,吃齋沐浴,焚香而行叩首拜天之禮,然後破土建陵。三王五帝,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無一例外者。也許他們想同水長流與山共綠,萬古長存,永垂不朽。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大凡風水好的,相傳除了帝皇將相陵墓之外,大概就是祠、廟、寺。雖然都有供人頂摩禮拜的祭祀之意,但其義迥然相異。陵是爲自己死後而建,希望死後與生前一樣,讓人擁戴,讓人供奉,讓人叩首;而祠、廟、寺;是爲別人而建,以示紀念。

據傳,大凡真命天子仙逝,山崩地裂,洪水氾濫。但不管是否確有其事,山能包容一切:善的、惡的。“青山處處埋忠骨”,忠良之士在世雖遭妒嫉、排斥、打擊,壽終,山卻能公正地容納他們;姦淫之流,欺上瞞下,亂朝綱敗社稷,死後,山也能容忍他們。

眼前的山,隱約有幾處墳,這是普通人的埋身之所,我不妄談其善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