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的苦痛美文欣賞

兒子赴美國留學的前夕,和我聊起了飢餓的話題。兒子說:“早些年上大學時,爲了多貪睡一會懶覺,總是放棄早餐,踩着上課鈴聲,一路小跑衝向教室。上午四節課上下來,餓得真有些頭昏眼花。”我聽了呵呵一笑:“你那種飢餓感與真正的飢餓絕不是一個概念!”

飢餓的苦痛美文欣賞

看着兒子一臉驚愕而茫然的神態,我回憶起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大家都在忍受飢餓煎熬的情景……

那時候,我還小,無法弄清楚造成人們極度飢餓的原因,只知道我們一日三頓所吃的食物受到了嚴格的限制。只有逢年過節,父母才允許我們敞開肚皮吃飽飯。尤其是過年,不但能吃上米飯和烙餅,還可以嚐到一點葷腥。於是,過了正月初五,我們又巴望着來年的春節儘快到來。

陽春三月天,太陽總是遲遲不肯隱去。傍晚放學回家,就急切地企盼着天色儘快地暗下來。那時,不到天黑不開晚飯的習俗,似乎成了所有百姓人家的規則。兩碗照得見人影的稀粥,絕對是定量的.,多喝一口都不行。說來可笑,飯後兄弟姊妹都爭着去涮鍋洗碗,只是爲了鍋底和勺壁上留下的一點點未盡的“殘餘”,這些自然成了勞動者的“戰利品”。有一次,我沒能與姐姐爭上洗碗的機會,竟傷心地哭了起來。母親又是嘆息,又是搖頭,萬般無奈地對我說:“別鬧了,明天的早飯,從我的份子中省半勺粥給你。”我才破涕爲笑。

有天下午,學校只上了兩節課,我便早早回家。走到離家不遠處的衚衕口,看見一戶門上貼着“紅雙喜”的人家屋檐下,用竹匾晾曬着薄薄一層切成片的饅頭幹。我駐下足來,用極其貪婪的眼光,死死地盯着竹匾上那一片片看上去有些晶瑩剔透,並散發出麪糰香的饅頭幹。我手指情不自禁地在那竹匾上空來回遊動。突然,那扇貼着“紅雙喜”的大門打開了,走出一位約摸二十五六歲漂亮而又慈善的大嫂,微笑着從竹匾裏取出幾片饅頭幹,欲要塞入我的書包。我難堪的神情中摻夾着幾分恐懼和感動,扭頭就跑。那大嫂追過來對我說:“小兄弟,快拿去吧,我不會告訴你家大人的。”

幾十年後,那饅頭乾的滋味依然留存在我的脣齒間。我認爲,那是世界上最香、最脆、最好吃的饅頭幹,那種感覺,就是天津的“狗不理”和揚州的蟹黃湯包都不能與它媲美。

在那個年代,爲了能填飽肚子,我去扒過樹皮,挑過野菜,還跑到城外挖過野山藥蛋……我們猶如在死亡大海的邊緣奮力地掙扎,但堅韌而頑強地生存下來了。那場已經流逝久遠的飢餓惡夢,彷彿是人世間遭受的一場劫難。反過來說,又是上蒼賜予人們一筆無可估量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