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處理牆紙上的一塊灰斑，老婆從臥房出來，嘆道：“老高病了，明天剛好週末，我們去醫院看看他吧。”我緊張地問：“什麼病啊？”老婆搖頭道：“曉虹沒細說，聽語氣，挺悲觀的。”
十五年前，老婆砸掉鐵飯碗，投奔這座城市與我團聚，最初在一間學校當校醫，因爲人生地不熟，受盡歧視，唯有曉虹給她溫暖。多年過去了，老婆對曉虹的感恩一直不減，每年都要帶我去她家一次。私下，我心裏有疙瘩，曉虹的老公老高是某局機關處長，我倆的談話總對不上“點”。
第二天，翻出庫存的高檔補品，趕到某醫院一單人病房，一眼瞧見曉虹握着病牀上老高的手，嘴裏急切地說着什麼。曉虹一見我們，眼眶立即紅了。老婆寬慰曉虹，我想問候老高，曉虹嘆道：“自撞車後，一直昏迷，他聽不到你的問候。”我驚問：“怎麼會撞車啊？”曉虹搖頭道：“你是醫學博士，我想請你過來幫幫我，我天天對他說話，怎麼沒任何療效啊？”我對此類病人鮮有研究，不過我們醫院的陳教授對此很有權威，於是說：“當初怎麼不給我電話啊？”曉虹嘆道：“沒有料到會一直昏迷不醒啊。”
我反覆查看老高的眼瞼，道：“我先給老高拍幾張照片，帶回去請我們醫院的專家診斷，再看看有無轉院的`必要。”曉虹激動地說：“我先給他擦擦臉吧。”
我掏出多功能手機，多角度對着病人的臉部，隨着一聲聲清脆的“咔嚓”聲，一次次刺眼的閃光，突然傳出一個顫抖的聲音：“不要拍——”曉虹激動地抓住我的手，驚喜道：“他說話啦！”我急忙連續拍，老高喃喃道：“不要拍啊——我沒喝酒啊——”曉虹淚如泉涌，俯下身，親吻老高的臉道：“不拍啦不拍啦……你沒喝酒！沒喝酒啊……”
正巧，醫生來查房，曉虹欣喜地說：“醫生，他說話啦！”醫生側耳聽了聽，說：“不可能吧？”我急忙對着老高連續拍，老高喃喃：“不要拍啊——我沒喝酒啊——”醫生咧嘴笑道：“比我預想的康復時間至少提前了五年！”
因爲病人需要休息，我們不敢久留。曉虹滿臉緋紅，送我們到醫院門口，最後搖着我的手說：“高博士，你真是我們老高家的福星啊……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公款接待旅行社的幾個負責人，爲他們單位領導協商公費出國事宜，喝完酒，開公車回家，就撞橋墩了，最後我打報告，求他們單位領導爲他辦理因公致殘，領導一直不給簽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