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餡餃子的散文

老話兒說得好“好受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餃子”。意思是說最舒服的莫過於躺着,最好吃的莫過於餃子了。確實如此,在所有的吃食裏面,我最愛吃的就是餃子。不光我愛吃,餃子也是大多數北方人的最愛,是年節必備的重要美食。包餃子也是尋常百姓家喜慶團圓時最顯尊貴最表親切的一種表達方式。

酸菜餡餃子的散文

如果哪個人肯親手爲你包上一頓餃子,說明這個人對你的感情決非一般,比如我每次回孃家,媽都張羅着包餃子。前幾天我從外地回來,剛放下包,媽就樂巔巔說,給你包餃子吧,酸菜餡的。

餃子的餡可以說五花八門,如芹菜、韭菜、白菜蘿蔔各種蔬菜餡,豬牛羊驢等各種肉餡,還有各類魚肉餡、雞肉餡、海鮮餡。這些年我跟着建築隊走南闖北去打工,大大小小走過一些地方,每到一地我都嚐嚐當地的餃子。如山西炕麪餃子,是用韭菜、雞蛋、胡蘿蔔、香菇豆腐做餡拌上胡麻油;山東的大鮁魚餃子,甘肅的扁食餃子,餡料和北方差不多,吃時沾一種特殊的醬料;江蘇宿遷的餃子是用炒熟的餡。各種餡料新鮮稱奇,但讓我百吃不厭的還是東北老家的酸菜餡餃子。

媽知道我最愛吃酸菜餡的。樂巔巔地進廚房忙活開了,撈酸菜,剁酸菜,剁肉,和麪,我和爸也趕緊加入到熱火朝天包餃子的陣容中來。一會功夫一盆香噴噴的酸菜餡拌好了。開始包了,爸擀皮,我包,我包得快,媽只負責扒蒜和往蓋簾上排餃子。我們嘮着家常理短邊包邊聊,其樂融融。看着身旁頭髮花白已至暮年的父母親,看着眼前的.酸菜缸,蓋簾子,老面板,都是我小時就有的舊物,不由想起小時候。

七十年代的農村家家都很窮,一年四季晚上大餷粥、苞米麪大餅子是主食。家裏僅存的半口袋麪粉捨不得動,要留到年節或家裏來人去客時吃。孩子們一年四季肚子裏鑽着饞蟲,要想足足地吃頓餃子那必須要等到過年。

在我記憶中那時的餃子只一個餡,酸菜餡。(因爲那時一是窮,二是物資匱乏,即使有錢也沒地買去。東北這嘎達冬季又漫長寒冷,一冬天一家的菜除了土豆就一大缸醃酸菜了。)

酸菜是秋末時開始醃的。趕在霜凍來臨之前把大白菜從地裏砍回家,放牆跟或房山頭背陰通風的地方晾曬打蔫。醃菜時,先把大缸放外屋地下(廚房)門後或牆角,再燒一大鍋開水,然後把削掉菜根除掉蔫皮老葉的嫩白菜一顆顆清洗乾淨,放熱水裏燙一下,再一顆顆裝進一米多高的大缸裏,一層白菜一層鹽粒,裝到四五層快齊缸口時,爲了讓缸裝得更多,白菜裝得更實,需家裏的男勞力跳進缸裏踩缸,一邊踩一邊裝。那情景是相當歡騰的。白霧瀰漫熱氣騰騰的外屋裏,男人光着腳丫挽着半截褲腿兒,晃着膀子,左右腳倒着用力踩,還得一邊往缸裏裝菜,女人手執木棍從熱汽騰騰大鍋裏撈起一顆白菜,快速遞給男人,男人接了趕緊扔缸裏,然後手舞足蹈地踩,隔一會吆喝旁邊的小孩子撒把鹽。裝好缸,白菜上壓上塊大石頭,添水,黃泥封嚴。一個多月後自然發酵。醃漬好的大白菜透亮微黃,脆生爽口,濃郁的酸味打老遠就能聞到。炒酸菜、燉酸菜,酸菜一個冬天都離不開農戶人家的飯桌。

一進臘月開始殺年豬,有了葷星,又馬上就要過年了,人們的心情都是興奮的。早吃早得,經不住饞嘴的孩子們地央求,當媽的心疼孩子也心疼累了一年的男人,咬咬牙決定包一次餃子吃。全家人簡直歡欣鼓舞。晚飯後,男人磨刀,女人和麪剁菜剁肉,小孩子們也不出去玩,洗淨手圍在炕邊面板前等着,包餃子成了一項神聖值得歡慶的事情。

我常常回憶起那些年冬天包餃子的夜晚。那是溫馨的夜晚,屋外呼呼的北風,窗上的白霜掛得厚厚的一層,屋地中的火爐燃得正旺,紅紅的爐火映照着全家人的笑臉。

那時,大多數人家的第一頓餃子都用油渣來包,因爲年前每家都要熬葷(豬)油。把一部分肥膘和白油放大鍋裏?,滿屋子都是油香味。讓火輕一點,撈出來糊巴巴的油滋拉(油渣)包酸菜餃子,別有味道。現在也是一道獨特的風味餃子。

媽把熬好的油滋拉按菜墩子上剁碎,放上花椒粉蔥薑末醬油大豆油攪拌好喂上,然後從缸裏撈出顆金黃透亮的酸菜,剁碎洗淨攥幹,放料盆裏攪拌均勻,一盆香噴噴的油滋拉酸菜餡就做好了。

隆冬的夜晚,一家人圍着一盞洋油燈有說有笑包餃子了。媽揉麪,爸擀皮,我包餃子,弟弟們還不會包,負責往蓋簾兒上擺餃子。而最小的弟弟連擺餃子也不會,哼哼嘰嘰想拿塊面玩,媽罵了幾次不管用只好給他一塊一邊玩去了。平時脾氣不好的爸這時脾氣也變好了,和我們有說有笑,給我們講他小時候的故事。

那個夜晚我特別幸福,心中美滋滋的。但卻睡不着。滿滿兩蓋簾餃子就放在屋地當中,我擔心那些白胖餃子會跑掉。聽村裏一婦人神祕兮兮說過,某某家晚上包好的餃子被隔空搬運。屋地蓋簾上放着,門鎖得好好的,早晨起來餃子就不見了一半。還有某某家明明包的酸菜餡,第二天早晨煮了吃,才發覺變成白菜餡了。說得真真的,說是被叫什麼仙的東西弄的。我真是害怕極了,一晚上睡不安穩。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一睜眼看到那白胖餃子還在,就滿心歡喜了。我們幾個不用大人叫都乖乖地起牀,疊被的疊被,掃地的掃地。擺桌子,搗蒜,搶着幹活。

爸在地上把爐子燒得火熱,用小洋鐵合子在爐蓋子上炸辣椒,滋滋冒着泡,紅亮亮的辣椒油炸好了,滿屋竄着香氣。媽在外屋竈間熱氣騰騰地燒開了鍋,喊下餃子了,下餃子了!爸飛快地把兩蓋簾兒餃子端出去,噼噼啪啪地倒進大鍋裏,騰起的蒸氣灌滿了外屋,白茫茫看不清人。有句迷語這樣說:南邊來了一羣鵝,撲撲通通下大河。說的就是煮餃子。一個個帶着蓋簾兒印的餃子真的像一隻只小鵝在水裏遊呢,鍋底的火燒得更猛了,那些個小白鵝一會功夫就圓滾滾的鼓起了肚子,變成了白胖鵝。我邊燒火邊趕緊把盤子擺好,媽往鍋裏淋了兩次涼水後才用笊籬撈餃子。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出鍋了。第一碗媽用抹布包上繫好,讓我或弟弟趁熱給姥姥送去。姥家與我家隔得不遠。我們跑得飛快,傾刻功夫跑回來,呼哧帶喘爬上炕,媽在鍋竈邊還沒忙活完。我急不可待坐到飯桌旁,夾一個白胖子放碗裏,哎呀,有點夾不住呢,又滑又圓鼓。碗裏早已調好了汁兒,醬油,醋,蒜泥,辣椒油,兩滴香油,蘸一下咬一口,香氣撲地一下出來,燙得合不上嘴了……餃子皮軟中帶硬的筋道,餡酸脆中帶着肉香,……真是香啊!沒等嚼好就嚥下肚了……每每回想到此,我的眼睛都是潮溼的,心頭翻滾着熱浪。

時光不停地流逝,日月不停地轉換。如今的生活可以說是美食甘寢。優越的物質條件,想吃啥吃啥,不光酸菜餃子,各種餡的餃子隨時吃,可再怎能吃也吃不到當初的味道,再也吃不到那麼香的餃子了!那一家人溫馨團融洽的場面,睡夢中都讓人饞涎欲滴的酸菜餃子,我深切地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