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店的散文

已經有一排人坐在裏面。像一簇蘑菇生長在那裏。靠牆有一排座位,每個座位上都坐了人。座位又正好對着門,所以,我一出現在門口,我剛看到他們,他們也擡眼看到了我。但在短暫的互相看見之後,他們很快又把頭低下去。我也把視線轉到其他地方。

理髮店的散文

店裏等待理髮的人不少,我不確定要不要進去。正當我在門口觀望猶豫,一個理髮師看到我,招呼道:“要理髮嗎?”“嗯,需要等多久?”“半個小時。進來等吧。”“裏面還有座位嗎?”“有啊,進來坐吧。”

進了店也靠牆坐下。我又看了看靠牆坐着的一排等待理髮的學生,他們全都安靜等着,玩弄着自己手裏的手機。他們那麼安靜,就算手指在動,眼睛在動,也沒發出什麼聲響。指關節和眼珠子,都是人體不容易發出聲音的部位。我還是覺得他們像一簇蘑菇。只有蘑菇才能那樣安靜。

店不算大,有三位理髮師,都在工作着。看上去年紀都不大,與這學校裏的學生年齡相仿。雖然年齡相仿,但在這理髮店裏,卻形成了兩種身份。一種是來理髮的,一種是負責理髮的。

沒有人說話,只有理髮師的剪刀在頭頂上舞動着,發出嘁嘁喳喳的聲響。這種聲響讓我想起,在家鄉,在麥子成熟的.時節聯合收割機在我們的麥田裏工作,會把麥稈齊刷刷地連腰斬斷,並且直接從麥穗中脫出麥粒。當它威風凜凜走完一遭,麥粒已經裝進了袋子。地裏只剩下齊整的麥茬。麥茬像是被切斷的血管,但是並沒有從裏面噴出血來。

兩個月前,我在這店裏理過一次發。這理髮店在一所學校裏,在男生宿舍樓內部一層最靠裏的位置。我能找到這裏來,是以前在這裏上學,所以知道它的存在。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店也依然存在。只是,經營店面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波。幾乎每次來,都換了一批新面孔。但即使這樣,只要有時間,我還是喜歡來這裏理髮。

街邊那種音響很大,霓虹燈閃爍,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面的時尚情景的理髮店,我總不大喜歡。甚至還有點害怕。我覺得它們像是把華麗的內臟都展示出來了,就是要把我吸引進去,把我吞噬消化。可能我覺得自己不夠時尚,所以也不想進時尚的地方。可能我是來自小地方,所以更喜歡小地方。我更願意去那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店,那樣的店會給我安全感和舒適感。

上次來,學校還沒開學,店裏很是冷清。連屋頂上的燈也沒有完全打開,店裏光線黯淡,氣氛陰暗。理髮的小夥子,給我理完髮,也要出去休息下。他拍拍落在自己袖筒上的碎髮,說沒什麼人,出去抽支菸。當時學校的新生正在軍訓。他可能去了操場邊上,看新生們在操場上訓練。我不確定他年輕的手指有沒有從褲兜的煙盒裏撥出一支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