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裏的老戲散文隨筆

彈指一揮間,又是一年,山河故人,故土鄉音,一壺新茶,一把摺扇,哼幾句老戲,便夢迴童真少年。

舊時光裏的老戲散文隨筆

小時候一到冬天,大隊裏就該派人挨家挨戶收米呀面的,還有蘿蔔、白菜,大家都欣欣然往外拿,因爲方圓左近就俺們村有戲班子,演員都是俺們村裏的社員,忙時個個都是種地好手,放下鋤頭、杴把冬天裏可就又是一番場景,穿上古裝戲衣,那唱、念、做、打哪還能找出半點土腥味。

大隊部就是排練場,男女老少齊聚一堂,上午、下午還有晚上,整個冬天都熱鬧非凡。專門有人做飯,收上來的糧食就是爲演職員們做飯用的。演職員們都很投入,練唱腔的,拉弦子的,敲鑼的,打鼓的,打梆子的,還有吹蘆笙、吹嗩吶的,個個都攢足了勁兒要讓四鄰八鄉歡歡樂樂過大年。

戲臺子就在村國小的操場上,靠東邊牆的中間就是戲臺子,磚土結構,戲臺子平時是學校開大會的主席臺,也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到處都被磨蹭得起明發亮。一到年前那幾天,戲班子的人和道具都開始“入住”學校,教室就是臥室兼化裝室。

樂隊的位置在臺子的南側前面,演員從北面的後幕邊上場。年復一年就這樣演着,我打記事能看懂戲時起就年年盼過年。年三十就貼出了海報,《擡花轎》《打金枝》《鍘美案》《下陳州》《李豁子離婚》《七品芝麻官》《十五貫》《朝陽溝》等一些豫劇名劇都是演出的劇目或選段。

從大年七年級開始,上午化裝,下午開唱。臺下的操場上早早都被凳子、椅子、長板凳、長木板、樹軲轆佔滿了,只等鑼鼓傢伙一響,熙熙攘攘的觀衆便從四面八方匯聚到校園操場上,相互遞煙的,嗑着瓜子寒暄拉家常的,新親戚、舊親戚,還有新朋友、老同學的,都有一種久別重逢般的親熱勁兒,鄉情在那個時候被渲染得特別高漲。再看鄉村的小孩子們,穿着新衣裳相互炫耀着口袋裏的糖,還爭着收藏漂亮的糖紙,那種純真童趣着實可愛。其實那時候的'新衣裳顏色和款式都很單調,男孩子穿藍上衣、藍褲子,女孩子穿格子尼上衣、藍褲子,不過瀰漫在戲場周圍的那種嬉鬧、那種簡單年代的快樂是無與倫比的。

忽然響起的弦子聲把全校園的嘈雜都平復了,人們都找到各自的位置坐的坐、站的站,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戲臺。開場鑼鼓一通敲打,報幕員款款上臺報上所演的劇目,弦子悅耳,梆子清脆,一場戲就開始了。

十來歲的我靜靜地坐在臺下凝神看戲,每場戲我都喜歡看,並且大致都能看懂,那些唱腔和扮相至今記憶猶新。“進門來吹的是百鳥朝鳳,一路上吹的是鸞鳳和鳴……”《擡花轎》裏婉轉優美的唱腔來自扮相俏麗的鄰家大姐姐,她演的《打金枝》裏的金枝嬌嗔蠻橫,一顰一笑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傾十里八鄉是綽綽有餘的。《鍘美案》和《下陳州》裏的包拯是村衛生所裏的一位醫生扮演的,他魁梧豪爽,唱腔雄渾剛健,青目犀利,手勢灑脫,一擡步一落足盡顯鐵面無私之風采,直引得臺下百姓鼓掌叫好。李豁子、婁阿鼠、唐成是村東頭一位性格開朗喜歡貧嘴的村民扮演的,雖然唱腔不怎麼好,但表演的動作入木三分,形象逼真,引得很多鄉親都說“這孩子就適合演這搗椒戲”。《朝陽溝》更是家喻戶曉,很多人都會跟着演員的唱腔唱,臺上的表演有板有眼,臺下的哼唱也韻味十足。就這樣一天天沉浸在戲裏,年過得歡樂充實,連走親戚都是匆匆忙忙的,爲的是早些回家佔地方看戲。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演員都老了,有的甚至駕鶴西去了,但我每每想起這些不圖名、不圖利,只把拿手的表演奉獻給鄉親們的“土坷垃”演員,總覺得全身心又沉浸在操場戲臺前凝神看他(她)們演戲,女的要麼嬌柔嫵媚,要麼英姿颯爽,要麼溫潤賢良;男的要麼清秀,要麼剛勇,要麼滑稽搞笑,那神態活靈活現如在眼前。

世間豈止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更是“人如生戲”,想哪一場戲、一場人生,哪一齣不得排練、磨合、經營?所謂“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都是“梅花香自苦寒來”的結晶,一瞬的風光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的風霜!甘茶一杯,回首過往,如老戲陳釀慢慢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