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牛的大叔散文

有這樣一位大叔,他很奇怪,也很暖心。想起他,就想起了一副牛和人的畫;想起他,就想起了一副土牆根和人的畫;想起他,就想起了一首半夜喚牛的歌。每當想起他,心裏便有十二分的溫暖,十分的敬意和八分的同情。

吆喝牛的大叔散文

這位大叔,他的名字叫什麼,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想去追根問祖,人們只知道他與牛有關。我也只管叫他吆喝牛的大叔,對他這一稱呼的由來與他的故事有關。吆喝牛的大叔住在我家屋後的土臺上,我們兩家可以說是上下鄰居關係,所以我對他的生活習慣就十分熟悉了。

大叔是一位勤勞,善良,熱心腸的好人。他有一個最大的特點是說話慢,行動慢。聽他說了前半句話,要耐心等待後半句。他的走路速度更讓人揪心,用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油缸倒了,八字步不亂。”的確是這樣,他擡起左腳的同時好像要思考何時落地的問題,右腳啥時向前邁還真是個謎。旁邊看着他走路的`人急得直跺腳,可他本人不慌不忙,一如既往的節奏把握得很好。這也許與他長年跟在牛後面走路有關吧。

大叔是典型的駝背。一年四季他肩上的重擔輪流坐莊,走了鋤頭,來了榔頭,走了榔頭,來了扁擔,走了扁擔,來了大捆的柴草。長年一個朝前向下用力的動作,致使他的背成爲一彎下弦月。這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走路姿勢,想走快點都不行。

每天清晨,當我睡得正香時,大叔的一聲“喲,喲喲……過來,快走”吆喝牛的聲音便把我從夢中叫醒,我就知道大叔要去田地幹活了。中午,我家吃完飯兩個小時之後才聽見大叔吆喝着牛,慢悠悠地回來了。好奇心促使我站在院子大門的門檻上,踮起腳尖向屋後的土臺上看去。只見那條狹窄的小路上,兩頭老黃牛甩着尾巴,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走着,旁邊是一頭可愛的小牛犢,它邊走邊玩,甚是高興。走在最後面的是挑着扁擔的大叔,他一邊走一邊吆喝着調皮的小牛不要貪玩,小牛纔不去理會他。它跑前跑後,好像故意在挑逗大叔的慢性子。大叔的長鞭還未落下,小牛早已不見了蹤影。在一閃一閃的樹縫間,大叔和牛就這樣演繹着一副有趣的人牛逗樂圖。下午我也不知道他幾點去田野,但他晚上的歸來真可謂是響徹全村,這是我記憶最深的一件事。不管春夏秋冬,大叔夜晚歸來的時間都是一樣的。每當我寫完作業,在甜蜜的夢鄉遊蕩時,大叔吆喝牛的聲音總是打斷我的美夢。我睡眼惺忪地斜着眼睛朝牆上的掛鐘一瞥,不禁大吃一驚,睡意消盡了一半。天哪,已是半夜十一點半,大叔趕着牛纔回家。夜深人靜,整個村子只有他吆喝牛的聲音和牛呼喚草料的聲音。那時,全村人都知道大叔回家了。

下雨的時候,大叔不用下地幹活,但他家的那塊熱炕永遠沒有他的一席之地。如果雨下得大,大叔家可就熱鬧了。偏房炕上是一幫小孩子在毫無顧忌地玩撲克牌,穿越屋頂的吵鬧聲足以掀翻整個屋子。正房炕上是一幫大人在聊天,有男人,有女人。他們一個個唾液四濺,眉飛色舞,有影子沒影子的流言蜚語在狹小而擁擠的空間往來穿梭。而大叔只能蹲在屋檐下的土牆根處,“啪嗒,啪嗒……”吸着旱菸,面無表情地看着雨簾垂落的壯美,偶爾也爲院子裏遊動的水花露出一絲微笑。大叔對在他家裏串門的大人小孩熱情至極,不僅讓出了他的熱炕頭,並且還供應及時的家常飯。如果是正午時分,那些聊得興致正濃的人忘了回家,大叔會端來他家的饊飯,每人一碗。大人小孩都知道大叔是個熱心腸人,也就不再推辭,把大叔家當做自己的家,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毫無拘束感。

大叔對待客人如家人,對待鄰里如親人。他經常幫助左鄰右舍的人幹活,我家有過不去的農活時,就找大叔幫忙。因爲大叔從不推脫,他寧願把自己家的活拖後,也不耽誤我家的事。他幹活認真老實,雖說慢了點,但從不投機取巧。因此,我對大叔的崇敬是自然而然的,也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流露。

有這樣的大叔覺得很暖心,然而有時候我也很同情大叔,甚至會責備大叔心胸太寬廣,爲人太善良。大叔家的正房炕上一年四季總是坐着那麼一個人,他比大叔的年齡稍大點。對於他,村裏大人小孩的說法不盡相同。有人說那人是大叔老婆的老相好,有人說那人是來混飯吃的,有人說都是大叔心太軟……流言沒有眼睛,但它有翅膀,飛得很快。每當我聽到那些有辱大叔人格的流言,就十分同情大叔;每當看到那人坐在大叔家熱炕上吃飯,而大叔卻蹲在土牆根時,就十分氣憤,爲大叔抱不平。不過依我看,那人就是村裏的一個光棍,一個懶漢,他無所事事,就呆在大叔家混飯吃。

不管日子怎麼過,大叔一輩子就是這樣的人。現在我很少回老家,每次回去便不由自主地擡頭看看那熟悉的土臺,和大叔家那熟悉的房屋。但再也聽不到大叔吆喝牛的聲音,不免有點寂寞。於是向村裏人打聽大叔的近況,他們都是長嘆一聲道:“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卻靜悄悄地走了……”

寂靜的山村,吆喝牛的聲音消失了,而大叔善良的笑容,感人的故事卻永遠刻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