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采薇的賞析

賞析一:

詩經采薇的賞析

《采薇》是西周時期一位飽嘗服役思歸之苦的戍邊戰士在歸途中所作的詩,詩中敘述了他轉戰邊陲的艱苦生活,表達了他愛國戀家、憂時傷事的感情。

詩的前三章以倒敘的方式,回憶了征戰的苦況。爲了抵禦狁的侵擾,他長期遠離家室,戎馬倥傯,多麼渴望邊境早日安定而返故鄉!四、五二章陡轉筆鋒,描寫邊防軍士出征威儀,全篇氣勢爲之一振,兵士們的愛國精神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末章寫解甲歸裏。雖能生還,然昔日的征戍勞苦卻只換來今日的“載渴載飢”,怎不令人黯然傷神?

賞析二:

寒冬,陰雨霏霏,雪花紛紛,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鄉途中踽踽獨行。道路崎嶇,又飢又渴;但邊關漸遠,鄉關漸近。此刻,他遙望家鄉,撫今追昔,不禁思緒紛繁,百感交集。艱苦的軍旅生活,激烈的戰鬥場面,無數次的登高望歸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現。《采薇》,就是三千年前這樣的一位久戍之卒,在歸途中的追憶唱嘆之作。其類歸《小雅》,卻頗似《國風》。

全詩六章,可分三層。既是歸途中的追憶,故用倒敘手法寫起。前三章爲一層,追憶思歸之情,敘述難歸原因。這三章的前四句,以重章之疊詞申意並循序漸進的方式,抒發思家盼歸之情;而隨着時間的一推再推移,這種心情越發急切難忍。首句以采薇起興,但興中兼賦。因薇菜可食,戍卒正采薇充飢。所以這隨手拈來的'起興之句,雖是口頭語、眼前景,卻反映了戍邊士卒生活的艱苦。邊關士卒的“采薇”,與家鄉女子的“采蘩”、“採桑”是不可同喻的。戍役不僅艱苦,而且漫長。(另還有一種說法,“比”將爲比作戍邊戰士,暗喻戰士生命的流逝。)“薇亦作止”、“柔止”、“剛止”,循序漸進,形象地刻畫了薇菜從破土發芽,到幼苗柔嫩,再到莖葉老硬的生長過程,它同“歲亦莫止”和“歲亦陽止”一起,喻示了時間的流逝和戍役的漫長。歲初而暮,物換星移,“曰歸曰歸”,卻久戍不歸;這對時時有生命之虞的戍卒來說,怎能不“憂心烈烈”。那麼,爲什麼戍役難歸呢?後四句作了層層說明:遠離家園,是因爲玁狁之患;戍地不定,是因爲戰事頻頻;無暇休整,是因爲王差無窮。其根本原因,則是“玁狁之故”。《漢書·匈奴傳》說:“(周)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云云。”這可視爲《采薇》之作的時代背景。對於玁狁之患,匹夫有戍役之責。這樣,一方面是懷鄉情結,另一方面是戰鬥意識。前三章的前後兩層,同時交織着戀家思親的個人情感和爲國赴難的責任感,這是兩種互相矛盾又同樣真實的思想感情。其實,這也構成了全詩的情感基調,只是思歸的個人情緒和戰鬥的責任感,在不同的章節有不同的表現。

四、五章追述行軍作戰的緊張生活。寫出了軍容之壯,戒備之嚴,全篇氣勢爲之一振。其情調,也由憂傷的思歸之情轉而爲激昂的戰鬥之情。這兩章同樣四句一意,可分四層讀。四章前四句,詩人自問自答,以“維常之華”,興起“君子之車”,流露出軍人特有的自豪之情。接着圍繞戰車描寫了兩個戰鬥場面:“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這概括地描寫了威武的軍容、高昂的士氣和頻繁的戰鬥;“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這又進而具體描寫了在戰車的掩護和將帥的指揮下,士卒們緊隨戰車衝鋒陷陣的場面。最後,由戰鬥場面又寫到將士的裝備:“四牡翼翼,象弭魚服。”戰馬強壯而訓練有素,武器精良而戰無不勝。將士們天天嚴陣以待,只因爲玁狁實在猖狂,“豈不日戒,玁狁孔棘”,既反映了當時邊關的形勢,又再次說明了久戍難歸的原因。《毛詩序》根據這兩章對軍旅生活的描寫,認爲《采薇》是“遣戍役”、勸將士之詩。這與詩意不符。從全詩表現的矛盾情感看,這位戍卒既戀家也識大局,似乎不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因此,在漫長的歸途上追憶起昨日出生入死的戰鬥生活,是極自然的。

籠罩全篇的情感主調是悲傷的家園之思。或許是突然大作的霏霏雪花驚醒了戍卒,他從追憶中回到現實,隨之陷入更深的悲傷之中。追昔撫今,痛定思痛,怎能不令“我心傷悲”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是寫景記時,更是抒情傷懷。個體生命在時間中存在,而在“今”與“昔”、“來”與“往”、“雨雪霏霏”與“楊柳依依”的情境變化中,戍卒深切體驗到了生活的虛耗、生命的流逝及戰爭對生活價值的否定。絕世文情,千古常新。今人讀此四句仍不禁棖觸於懷,黯然神傷,也主要是體會到了詩境深層的生命流逝感。“行道遲遲,載渴載飢”,加之歸路漫漫,道途險阻,行囊匱乏,又飢又渴,這眼前的生活困境又加深了他的憂傷。“行道遲遲”,似乎還包含了戍卒對父母妻孥的擔憂。“依依、霏霏、遲遲”,重言的運用,增強了節奏感,更增加了詩的韻味和藝術感染力。一別經年,“靡使歸聘”,生死存亡,兩不可知,當此迴歸之際,必然會生髮“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唐宋之問《渡漢江》)的憂懼心理。然而,上述種種憂傷在這雨雪霏霏的曠野中,無人知道更無人安慰;“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全詩在這孤獨無助的悲嘆中結束。

縱觀全詩,《采薇》主導情致的典型意義,不是抒發遣戍役勸將士的戰鬥之情,而是將王朝與蠻族的戰爭衝突退隱爲背景,將從屬於國家軍事行動的個人從戰場上分離出來,通過歸途的追述集中表現戍卒們久戍難歸、憂心如焚的內心世界,從而表現周人對戰爭的厭惡和反感。《采薇》,似可稱爲千古厭戰詩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