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中途中書事寄李僴》全詩賞析

至德中途中書事寄李僴

《至德中途中書事寄李僴》全詩賞析

盧 綸

亂離無處不傷情,況復看碑對古城。

路繞寒山人獨去,月臨秋水雁空驚。

顏衰重喜歸鄉國,身賤多慚問姓名。

今日主人還共醉,應憐世故一儒生。

[注]

唐玄宗天寶末年,詩人爲避安史之亂,流寓鄱陽。此詩爲唐岐王正德年間761年所作,當時詩人正在歸鄉途中。李僴是詩人的朋友。

賞析

公元757年(至德二年)舊曆正月,安祿山在洛陽被其長子安慶緒所殺;同年九月,唐將郭子儀等攻克長安,十月收復洛陽,戰局曾出現過轉機。在這樣的情況下,詩人想回山西老家看看,途中寫了這首詩給友人。詩的首句“亂離無處不傷情”,開門見山,奠定了全詩感傷的基調。次句緊承,以“看碑”一事實寫“傷情”。碑者,古代用來引棺木入墓穴的木柱,後來用石塊代替,碑上有的還用文字記述死者生前事蹟;最初隨埋土中,後來又立於墓道之口,稱爲神道碑。作者面對返鄉途中途經的這座古城,別的一概不寫,只寫看碑一事,這就說明,不管這座古城是曾受兵燹之災或僅只是受戰爭餘波的影響,現在正不知又添多少新墳。“況復”二字,更暗示一路行來,看到這樣的景象已非一次,實在不勝感嘆。

頷聯承前兩句的意脈,用寫景來敘事抒情。在一個月明之夜,詩人從古城遠望,目光凝視着遠處繞着寒山的一條崎嶇小徑,不由自主地想到:明天一早,他就得沿着這條小徑獨自遠去。這是從視覺落筆。忽然,月色中傳來一陣悽清的雁鳴,更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感到這一陣雁鳴非同尋常,充滿着驚恐之情。這是從聽覺落筆。這裏用雁的長飛,襯托自己的行蹤漂泊不定,這是當時不少詩人在詩歌中常見的手法。劉長卿《江州重別薛六柳八二員外》一詩中有“江上月明胡雁過”之句,韋應物《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一詩中有“一雁初晴下朔風”之句,都含有這層比興之意。而相比之下,“月明秋水雁空驚”,直接移情於物,感情色彩顯得更濃。其實,雁之空驚,正好反映出了詩人自己的心理情態:久經亂離,一直是睡不安穩,提心吊膽。

頸聯轉入回鄉後心理情態的描繪。經過亂離,雖已形容枯槁,而能得到重返家園的機會,畢竟還值得慶幸。但想到自己一事無成,名微身賤,聽到別人向自己打聽姓名,終覺羞於啓齒。這裏,不由使讀者聯想起詩人南下流離途中,寫下的“舊業已隨征戰盡,更堪江上鼓鼙聲”,詩句(《晚次鄂州》)意思是說,戰事一起,田園家計,事業功名,全付東流;現在戰雲大有向長江一帶伸延之勢,前途不堪設想。這兩句,實際上可作“身賤更慚問姓名”的註腳:身賤,正是因爲“舊業已隨征戰盡”。這兩句詩人以曲筆取勢,“重喜返鄉國”乃欲擒故縱之筆,逼出“身賤”一句,加倍地烘染了亂離之苦。戰亂給自己帶來的只是一事無成的浩嘆,這正是當時中下層知識分子對戰亂切膚之痛的詛咒。

尾聯拈出“世故”二字呼應首句,深化了主題。“世故”指世間的一切事故,特別是指變故。《世說新語》中有這樣一段話:“郗太尉(鑑)拜司空,語同座曰:‘平生意不在多,值世故紛紜,遂至臺鼎。’”語中的“世故紛紜”,意即“變故層出”。尾聯兩句的意思是說:今日主人若是跟我一塊兒喝酒的話,對我這個備嘗國家變故之苦的儒生,應該有所同情吧。

這首七律屬於朋友間酬贈之作,情感真摯深沉,生活氣息濃郁;全詩充滿憫亂哀時之思,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安史之亂給人民帶來的深重苦難,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在寫作手法上,開端一槌定音,結尾呼應自然,全篇意脈相連,細緻綿密。在抒情風格上,以“清”取勝,感慨雖極深沉,抒情卻不取金剛怒目之態,而取委婉從容之致。娓娓道來,富於人情味。這和盛唐時期近體往往以“雄”取勝相較,可謂別具風致。

相關試題

1.詩的前兩聯描述了怎樣的情景?是運用什麼手法來表現的?

2.詩的第三聯表達了詩人怎樣的心情?尾聯在全詩中有何作用?請簡要分析。

參考答案

1.前兩聯描述了作者在亂離中飄泊、傷情的生活場景:在古城中天天看到的是殘碑斷碣;有時一個人在山路上曲曲折折地走,月光照着秋水,使空中飛過的雁也飽受虛驚。⑵兩聯中有正面直寫,有側面烘托。

2. ⑴第三聯心情是有喜有憂。喜的是重返故鄉;憂的是自己已經是個垂老之人,長時間離開家鄉,家鄉的人都已不認識自己,就有人來問姓名,也感到慚愧,因爲自己還是個微賤之人。⑵有點題的作用。作者在歸家途中受到朋友李僴的招待,在路上寄此詩與李僴,有感恩之意;最末一句也寫出了亂世中讀書人的無奈與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