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夜泊原諒與詩歌賞析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楓橋夜泊原諒與詩歌賞析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楓橋夜泊》唐張繼

第一句“月落烏啼霜滿天”:是三個意境的跨時間和空間的主觀組合,“月落”“烏啼”和“霜滿天”,因爲這三個意境不可能同時和同空間地存在。意境一:皎潔的月光西落,意境二:烏啼一聲劃破寂寥的長空,意境三:呈現在詩人眼前的是瀰漫一天的白色秋霜。

“月落”和“霜滿天”不可能同時空存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意境;而“烏啼”和“霜滿天”也是虛寫,我們試想,在漫天一片銀白色秋霜的眼前,作者是怎麼能親眼看到那“啼”的是“烏”呢?最多是憑經驗判定而已,作者能斷定和親耳所聽是實的是“啼”。這一組意境有聲有色,以動寫靜,跨越時空。是環境的渲染和鋪墊。最可感的是“啼”和“霜滿天”,令詩人情緒無處着落和憑寄,只能面對一天秋霜,聽心靈的孤魂在橫無際涯的瀰漫秋霜中追尋和遊弋。

第二句“江楓漁火對愁眠”:這一句的“眼”是“愁”。此句可謂是寫“愁”的千古佳句。詩人在愁什麼呢?詩人是位抱負遠大的才子,其時已得進士功名,也許是憂國憂民?也許是懷才不遇?也許是仕途艱難?我們不得而知。

“江楓”是寒山寺山門外的“江村橋”和“楓橋”。其間約150米。魚舟依橋而泊,點點漁火仍然在霜天裏朦朧可辨。詩人獨在羈旅,棲身滯舟之中,夜泊楓橋,長夜難以入眠。故託物言志,因心生境,怎一個“愁”字了得!

而水上之舟多與愁結緣,正如清代詞人李清照所言:“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艨舟,載不動許多愁。(李清照詞《武陵春》)”唐李白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宣州謝眺樓餞別校叔書雲》)”而水,自然引發“愁”緒。南唐後主李煜有“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虞美人》)”我們注意到“橋”這個意象,多有橫跨、承載的象徵意義,橫跨在舟和水之上,恰巧與愁緒構成相逆的意象反差,達到欲罷不能的藝術效果。“對愁眠”是本句的落腳點,也是重心之所在。尤其是“對”字,抒寫出詩人難以入眠,愁緒難以排解,在如“火”的愁緒中的煎熬與無奈,只能在愁之中渴望入眠。這裏我想到李白的:“衆鳥高飛去,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敬亭山獨坐》)。”其中的“相看兩不厭”和“江楓漁火對愁眠”的“相”和“對”有着相同的字意,而兩人的境界和詩緒卻天攘之別。

江村橋,《蘇州市志》載:“建於唐代,清康熙四十五年由當地人程文煥發起募捐重建。”《江村橋重修記》載:“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重修。後因乏於修護,拱券鬆動,橋面、橋臺及欄杆多有損毀,1983年8月再次整修。1984年6月竣工,共用一萬四千餘元。”王昶《袁又愷漁隱小圃記》:“楓橋之水從樑溪(即無錫)來,過橋分支西南流,別爲西塘。又有橋,名江村,其南則袁子又愷漁隱小圃在焉。”江村橋位於寒山寺照壁前偏南,東西向跨古運河,跨度9。8米,爲石砌單孔拱橋。東堍有南北側引橋,南側9級石級,北側10級石級,寬2。1米,向上25級石級到頂,長38。7米;橋面3條豎石,中間寬大,兩側對稱,橋面寬2。4米,長2。88米;北堍直接33級石級,底寬3米。石橋欄間用磚封砌。(《寒山寺志》,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楓橋”,“在閶門外九里,自古有名。南北客經由,未有不憩此橋而題詠者。”(《吳郡志》)明高啓《泊楓橋》詩:“畫橋三百映江城,詩裏楓橋獨有名。幾度經過憶張繼,烏啼月落又鐘聲。”詩名涉及楓橋的有范成大、陸游、程師孟、沈周、曹仁虎諸名家,與張繼《楓橋夜泊》詩同名的有朱彝尊、董靈頂、毛大瀛、李繩諸詩人。詩裏楓橋不下百首。

第三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即蘇州城外的寒山寺。

這一句是詩人思緒的迴環跌蕩,思緒收放自如,語句平白如話,毫無雕琢的邊痕。既由遠到近地點明瞭寒山寺的地理位置,也表明了作者愁緒的心情在恍惚迷離之中無所着落,讓讀者跟着詩人到“姑蘇城外”一遊,由“姑蘇”到“城外”再到“寒山寺”,讓驛動的心找到歸依之處、棲息之所。這就印證和表明了衆生本具佛性、皆傾心向佛的本性。爲了說明鐘聲的來源,這首短短的四句詩,詩人卻用了一個整句,來說寒山寺。可見“鐘聲”在詩人心中的份量。

第四句“夜半鐘聲到客船”:這一句也是三個意象的主觀組合。在這裏我不想過多辯解“夜半鐘聲”是實寫還是虛寫,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全句乃至全詩的諧和而美妙的意境。

夜半時分,從寒山寺,有鐘聲飄進了客船。語句同樣平白如話。這鐘聲盪開了詩人的愁緒、警醒了詩人告別徘徊無依的苦楚、喚醒了詩人昂揚奮進的鬥志和積極進取的.願心,這和諧悅耳的鐘聲也把詩人送入到甜美的夢鄉。

讓我們在這和諧的鐘聲裏,體驗這美妙的意境。鐘聲起落,“咚”一聲,這聲音從空中傳來,在空中消失。如微風吹過海面,風平而後浪靜,夜又歸於平靜。這是空的妙用,動靜相生。如唐王維《鳥鳴澗》中的“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唐王籍《入若耶溪》中的“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聲音振動耳鼓,從空中穿越,無影無形而無蹤跡,看不見摸不着,跨越時空,乃至於到今天我們還在回味張繼如歌的鐘聲。如破冰的船、似降魔的劍,振聾發聵,讓人了知世事無常,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沒有永久不變的擁有。人如過客,在此暫住。惟有勇猛精進,傾心向佛,自淨其意,衆善奉行。正所謂“晨鐘暮鼓警醒世間名利客鐘聲佛聲喚回苦海迷路人。”

到此,張繼在寒山寺的鐘聲中得到了解脫和平靜。張繼留傳的詩不多,惟有該詩穿越千年的時空,在人們心中迴盪。首先這先是一首詩,是一首關於寒山寺的詩,關於寒山寺鐘聲的詩,一首平白如話朗朗上口、爲大衆樂於吟詠的好懂的詩。“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看似平鋪直敘,實更具神韻。詩人完美地運用了詩歌動靜結合的藝術手法,爲後人創造了一個好想親臨其的意境。寒山寺因爲張繼這一聲鐘聲,千年傳揚,鐘聲詩韻,日久彌新。文人以詩與佛門結緣,該詩堪爲典範。

唐代懷海禪師所制《百丈清規》稱:寺院“曉二時鳴大鐘一百零八聲,以覺醒百八煩惱之迷夢”。芸芸衆生,“聞鐘聲,煩惱清,智慧長,菩提增。”

綜觀全詩,“月落”爲縱向從上到下,“烏啼”爲一聲點,而“霜滿天”爲生髮,好似轟然炸開的背景氛圍。

“江楓漁火對愁眠”爲局部的特寫,“愁”是“鍾”的鋪墊,也是一厚一重之筆。

“姑蘇城外寒山寺”是馳騁之筆,奪勢。

“夜半鐘聲到客船”是全詩的靈魂。與開頭的“烏啼”遙相呼應,迴環往復,渾然一體。全詩只有“烏啼”和“鐘聲”是寫聲的,首尾銜接。如長空之閃電,平地之雷聲,在一天秋霜的客子漁火之中迴盪不息。有着動人心魄的藝術效果。

至今,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去遊覽寒山寺,一方面是爲了從實地去觀景,更重要的是爲了去體驗唐人張繼在詩歌中所描繪的優美的詩歌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