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王孫·湖上風來波浩渺原文及賞析(實用)

原文:

怨王孫·湖上風來波浩渺原文及賞析(實用)

湖上風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

蓮子已成荷葉老。青露洗、萍花汀草。眠沙鷗鷺不回頭,似也恨、人歸早。

賞析:

這是一首秋景詞,詞人以其獨特的方式,細膩委婉又具體形象地傳達出一種特色鮮明的陰柔之美。這首詞當寫於詞人南渡前的早期。秋天給人們帶來的常常是蕭瑟冷落的感覺,自宋玉“悲秋”以來,文人筆下的秋景,總呈現出一種悲涼蕭瑟之色。然而李清照這首《怨王孫》中的秋景,展現的是一幅清新廣闊的畫圖,詞人不僅賦予大自然以靜態的美,更賦予生命和感情,由此見出詞人不同凡俗的情趣與襟懷。

“湖上風來”句起語不俗,避開俗套。秋高氣爽,常見風平波靜,而一旦朔風初起,便會吹起悠遠的水波,宣告着深秋到了,所以說“秋己暮”。而一句“紅稀香少”,更通過自然界色彩和氣味的變化,進一步點染了深秋的景觀。大自然總是宜人的,深秋季節卻別有滋味,這裏,作者不說人們如何的喜愛山水,倒說“水光山色與人親”,將大自然人情化、感情化了。正是這“與人親”,方換得人與景親,也才能真的領略到大自然的水光山色中的景物美,所以,作者所說的“說不盡、無窮好”言之有根,是從心田深處發出的真誠的讚頌之語。

下片雖然仍是對秋景色的繼續描繪,但卻不是簡單的重複。蓮實葉老、露洗蘋草,都標示着深秋的時令,人所共見,卻易於忽略,一經作者點染,便覺秋意襲人。而沙灘上勾頭縮頸睡眠的鷗鷺等水鳥,對於早早歸去的人們頭也不回,似乎以此表示了它們的不滿。這裏,鷗鷺也人格化了,與上片的山水的感情化似是同樣手法,但卻一反上片的山水“與人親”,而爲鷗鷺對人恨,這一親一恨之間就帶給讀者以清新多樣之感,且通過人們郊外的不能久留,更深一層地透露出深秋的到來。

這首詞造景清新別緻,描寫淚細密傳神,巧妙地運用擬人化手法,寫出了物我交融的深秋美意,耐人尋味。

鑑賞

詞的上片寫初到湖上的感受,下片寫歸時的心情。

起句寫湖。從語氣上看,初去時真是秋高氣爽,日麗晴和,那遼闊的湖面上,水波不興,平如明鏡,湖光澈能,景色觸和。忽然風起,吹皺湖水,層層漣漪,盪漾開來,激起浪花。因此說“湖上風來波浩渺”。“風來,”是事物變讓的起因,對遊人的印象較深,所以特地拈出。

次句寫荷。“秋已暮”,就是“時維九月,序屬三秋”(王勃《滕王閣序》中語),用以點明節候。這時湖中荷花已經葵謝,枝葉開始凋零,只有殘存着的紅花點點,不時散發出斷續餘香,整個湖面上呈現出一派秋日蕭瑟的氣象。

但,這無損於湖上的秀麗風光,它仍然是如濟人劉鳳浩詠湖詩說的“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此刻雖因節候不同,有所變化,但湖上景象仍然一樣。儘管荷花色褪,乃至零落,而羣山諸峯,倒影湖中,特別是遍山紅葉與湖邊垂柳,交相映襯,更加嫵媚。樹上鳴禽,吱吱喧喳;洲諸鷗鷺,負日眠沙;一動一靜,饒有情趣,在給人以快慰之感,極盡遊賞之樂,真有說不盡的無窮好。

“水光山色與人親”是詞人在凝神觀照事物時所得最突出印象,“說不盡、無窮好,”是她陶醉於景色後的深刻感受。這兩句語雖直率、淺近,卻饒有韻味。它體現出詞人遊賞時怡然自得的歡悅心情和她那開朗樂觀的內心世界。在這裏,作者把熱愛自然、歌頌自然的主觀意識賦予了客觀存在的景物,分明是自己愛好“水光山色,”卻偏說“水光山色與人親。”移情於物,融情於景,使無情事物有情化。雖是有我之境,卻較之後來辛棄疾《賀新郎》“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更加超脫,更加優美。

過片“蓮子已成荷葉老,”是對“秋已暮”的呼應,更是“紅稀香少”的具體化。但在荷花盛開,團荷覆蓋湖面時,叢生水上的白蘋,岸邊的綠草,是無由得到清露的滋潤,只有到了蓮熟葉殘時,才能分享清露的沾溉,生機旺盛,青翠欲滴。’“清露洗”中的“洗”字,最富生活氣息,它爲湖上增添色彩,提供遊人以賞玩之資。

象這樣佳麗勝地,幽美的風光,不只遊人爲它所吸引,流連忘返,連山禽水鳥也不忍離去。那沙灘上常有鷗鷺棲宿。特別是沙鷗與白鷺性頗溫馴,也很機靈,來往遊人很喜歡逗弄它們,與之親近,久了它們也不怕人,彷彿彼此之間,消除了隔膜,象朋友一些般。由於它們經常棲息於水邊洲渚之間,人們遂以爲隱者的象徵。不少詩人常有願與鷗鷺結盟的吟詠。詩歌中盟鷗之辭,如李白“明朝拂衣去,永與白鷗盟”可能是最早的兩句。後來黃庭堅也有“萬里歸舟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因之當遊興已盡,與同遊者相偕歸去時,看到沙灘上的鷗鷺睡在那裏動也不動,頭也不回,便覺得那是責怪他們過早的歸去,象是不夠朋友似的。

“眠沙鷗鷺不回頭,似也恨,人歸早,”乃是作者把自己的人格泯化於物類中,儘量縮小自我,使之臻於“民胞物與”的思想境界,把分明是自己不願離開沙鷗與白鷺的心意,卻說沙鷗、白鷺責怪她爲何匆匆歸去?這便是擬人化手法的運用。

擬人化手法,在古典詩歌中經常運用。盛唐詩人王維《積雨栩川莊作》詩:“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爲更相疑?”五代西蜀人歐陽炯《南鄉子》詞:“孔雀自憐金翠尾,臨水,認得行人驚不起。”北宋初年歐陽修《採桑子》詞:“鷗鷺閒眠,應慣尋常聽管絃”和稍後的秦觀《還自廣陵》詩:“天寒水鳥自相依,十百爲羣戲落暉,過盡行人都不起,忽聞冰響一齊飛。”都是運用這手法,寫出動人的場景。但他們的詩或詞,雖各具特定的意義,收到應有如藝術效果,終不及李詞親切感人,所寓的哲學意義和文學趣味,更爲深長,更爲豐滿。

這真是一幅絢爛奪目的晚秋景色圖。它具有生動、鮮明、清新、自然的特色,洋溢着濃郁的生活氣息和詩情畫意,語言頗有行雲流水之勢,能給人以美的享受和回味的餘地。從前蘇軾評王維詩畫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李清照也擅長繪畫,但畫多不傳,畫中有詞與否,難以斷定,而李清照詞中有畫,是可以這樣說的,且不僅《怨王孫》一詞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這詞有些句子,頗與南唐中主李璟《浣溪沙》上片“苗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相類似處,然而詞的情調卻迥然不同:李璟把香銷葉殘的畫面,用西風愁起、韶光憔悴來襯說,突出那種不堪目睹的形象,“大有衆芳蕪穢,美人遲薈之感。”(王國維《人間詞話》)情調是低沉的、悲觀的、消極的。而李詞從紅稀香少、蓮熟葉老中生髮出水光山色、蘋花汀草、鷗鷺眠沙來。抽出那篇著名的《論詞》中批評江南李氏“尚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之詞,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