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聽衆意猶未盡,給他們留下想象的空間

文學創作十分重視“留白”技法,即不把話說盡,爲讀者留下思考的餘地。而爲了達到更好的演講效果,我們不妨在演講中採用類似的“空白”技巧。空白原指平面上沒有填滿或沒有被利用的部分,是事物存在的一種自然狀態。而演講中的空白是演講者特意留下的,在與聽衆有着相當社會背景與思想背景的前提下,有意採用情節跳躍和“有話不直說”等方式調動讀者的思想運轉,激活聽衆的想象力,讓聽衆根據自己的知識、經驗和獨特感覺去作合乎情理的補充,從而充實、豐富和擴展、深化演講的思想內容。那麼,怎樣才能創造演講的空白美呢?

讓聽衆意猶未盡,給他們留下想象的空間

  一、橫向撐渡式的顯此隱彼。

字裏行間是一層意思,文字背後又是一層意思。明表暗裏,含蓄地表達暗示之意,使聽衆在此彼表裏的撐渡中感受空白的張力所在,以昭顯其深層次的意蘊之美。

徐志摩的《泰戈爾》,以精美的喻語和象徵,盛辭禮讚泰戈爾的博大、崇高和威儀。“在這個荒慘的境地裏,難得少數的丈夫,不怕阻難,不怕餒怯,肩上扛着剷除誤解的大鋤,口袋裏滿裝着新鮮人道的種子,不問天時是陰是雨是晴,不問是早晨是黃昏是黑夜,他只是努力的工作,清理一方泥土,施殖一方生命,同時唱着嘹亮的新歌,鼓舞在黑暗中將次透露的萌芽。”言外,揭示着泰氏孜孜不倦、不辭勞頓的佈道精神。似乎比“他是瀑布的吼聲,在白雲間、森林中、石罅裏不住的嘯響”之類的詞語更近深沉。

魯迅在他的著名演講《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中多次借曹氏、司馬氏的篡權**與出爾反爾暗刺蔣介石,影射其背信棄義、口是心非,藉故屠殺革命者的罪行。“魏晉時所謂崇奉禮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過是偶然崇奉,如曹操殺孔融,司馬懿殺嵇康,都是因爲他們和不孝有關,但實在曹操司馬懿何嘗是著名的孝子,不過將這個名義,加罪於反對自己的人罷了。”看上去言而有據地談學術,縱橫“魏晉風度”,然寓於其中的卻是對*****派的痛擊,敵人明知捱了罵,卻抓不住把柄--這是“空白”的,靠意會而得知,是指桑罵槐。“倘若曹操在世,我們可以問他,當初求才時就說不忠不孝不要緊,爲何又以不孝之名**呢?然而事實上縱使曹操在世,也沒有人敢問他,我們倘若去問他,恐怕他把我們也殺了。”透過這些諷刺、挖苦,高明地揭示出蔣介石是“曹操再生”這一意旨。

  二、突破關聯式的意識跳躍。

敘與議的有序組接,雖然順乎邏輯事態和思維的發展,但容量極小。而大膽地剪輯、脫節、重組,進行跳動思考,省卻任何邏輯與關聯的過渡和說明,使所敘所議在比較、對照、交叉中產生一種藝術空白,其內涵將更爲豐富。

演講中的事例、事態,一般不需也不可能全盤托出,如描述一位患心臟病的軍人跳江救人:“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卻又幾乎是瘋狂地撥開刺骨的江水,朝已經漂到江中心的小孩游去……五米、三米、一米……”描述一位民警與歹徒英勇搏鬥的情形:“……他負傷倒地,但還一邊用微弱的聲音呼喊,一邊艱難地向前爬去。一步,兩步,……鮮血汩汩涌出,一帶殷紅的血跡在頑強地延伸、延伸……”沒有“細化”,卻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其中不乏“空白”的功勞,而細細刻畫不但不易找到合適的語言,而且搞不好還會有“蛇足”之累。

  三、超脫主題式的倚花看柳。

作爲“空白”設置之一法的“閒話”,是一種凌駕於主題內容之上的藝術手法,其高妙就在於它滑離“實線”反擊閒宕,卻正着主題。使演講性靈的表現天馬行空、無拘無束,辭語間意境幽深、活力勃勃。閒話式“空白”,應該有三個層次:特定的心緒、個性的表現和理性的思考。正所謂深溪蓄翠,曲折宛致。

魯迅的《娜拉走後怎樣》中,娜拉不走的答案是沒有的。這已經不僅是家庭的更是一個社會的問題。但走後怎樣呢?“……易卜生並無解答;而且他已經死了。即使不死,他也不負解答的責任。因爲易卜生是在做詩,不是爲社會提出問題來而且代爲解答。就如黃鶯一樣,因爲他自己要歌唱,所以他歌唱,不是要唱給人們聽得有趣,有益。易卜生很不通世故的,相傳在許多婦女們一同招待他的筵宴上,代表者起來致謝他作了《傀儡家庭》,將女性的自覺,解放這些事,給人心以新的啓示的時候,他卻答道,‘我寫那篇卻並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是做詩。’”這與內容實在沒有什麼關係,倒像在插說。但是當我們從責任、意識的角度去看中國的出路時,頓覺這決非空白之本意。女權,不僅是參政權,更重要的是經濟權,是經濟制度的問題。而對此的關注,連作爲作家的易卜生尚認爲自己在“做詩”,這已經不是責任不責任的問題了。因爲,女權、經濟,本身就是一個超越時空的問題,像該篇演講在最後說:“北京的羊肉鋪前常有幾個人張着嘴看剝羊,彷彿頗愉快,人的犧牲能給與他們的益處,也不過如此,而況事後走不幾步,他們並這一點愉快也就忘卻了。”這已是意識使然,羣衆愚昧、麻木到了如此地步。閒話背後揭示出唯有“深沉的韌性的戰鬥”,才能讓無意識者覺醒,讓覺醒者戰鬥,負起“解答的責任”、開出“療救”的方子,讓“娜拉”、讓中國,有路可走。

  四、欲合偏離式的騰挪躲閃。

爲了反映演講者特殊、複雜的心緒,心本這樣想,話卻有意那樣說;明明是爲了說明這個意思,卻偏偏去說那個意思,欲此卻彼,欲合偏離,正如魯迅所言“還要將脖子扭幾扭”。典型的如反語,言非心聲,意也非本意。用這種方式設置“空白”,可使語詞時近主旨,時遠主旨,情趣盎然,跌宕有致。

這是讚美一位將軍的演講片斷:“我要稱他爲拿破崙,可是拿破崙經過了毀約、失信和血流成河的'戰爭而獲得王位;我要稱他爲克倫威爾,可是克倫威爾只是一個軍人,他所建立的國家,同時與他埋葬在墳墓中;我要稱他爲華盛頓,可是這位偉大的弗吉尼亞州的人卻使用奴隸……”雖在談論拿破崙、克倫威爾、華盛頓之短缺,但稍作品察,便知其意在謳歌、盛讚將軍集三者之優長於一身。隱去主旨,虛化處理,“空白”處神韻別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