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沙與海》分析

空曠遼遠的大漠和茫茫大海中的孤島,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極端,但是藝術這雙神奇的大手卻把他們緊密相連,在藝術家眼中,沙是固體的海,蘊含着大海的遼闊,海是流動的沙,凝聚着沙漠的雄渾。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態環境和地域類型下有着淳樸奮鬥的人們,在嚴酷的大自然面前頑強地生活着,世世代代譜寫着生命的讚歌。

紀錄片《沙與海》分析

  紀錄片簡介

紀錄片《沙與海》是康健寧和高國棟共同完成的作品,他們分別選取了內蒙古沙漠中劉澤遠一家和遼寧一個孤島上劉丕成一家進行拍攝,通過他們生活狀況的對比,反映了他們在惡劣環境之下頑強的生存意志。作品開頭,在大漠黃昏中牽着駱駝緩緩走來的牧民劉澤遠,在海浪翻騰下緊握漁船羅盤的漁民劉丕成,二人依次以能夠顯示身份的影像入畫,之後分別定格。劉澤遠的生活圍繞羊、駱駝和草場,他們一家生活艱難但歡欣,但子女們的憋悶與孤單正是劉澤遠這種生存狀態所獨有的內心景象、情感景象。劉丕成對自己家業的不滿,對家業繼承的擔憂正反映出這類家業較發達的勞動者的內心空間和情感訴求。兩個人的故事都是建立家業的故事。

  影像的背後——父子打棗

片子中有一個很有特點的段落——劉澤遠父子打棗,廣闊的沙漠中兩個小小的人影走向兩棵孤獨僅存的棗樹,這幅畫面產生了很強烈的悲情,在人與自然的對立中,人顯得那麼渺小,而在幾近死寂的沙漠中,孤獨的生命仍然頑強地活着,再有,那雙在沙子中撿沙棗的老手的特寫鏡頭,由於時間的持續,逐漸使人產生聯想,老人似乎永遠在沙漠中尋找着生活的希望,儘管它的果實是那麼微不足道。父子倆打沙棗的行爲和孤獨的人、樹以及廣闊的沙漠與天空構成的對比,難免給人兩種感覺,一是勞作的艱難,一是追求生存的渴望與悲壯。

  意象的境界

將現實的外在之物化作一種可感受、可領悟的精神境界,是審美認知過程的基本模式。在紀錄片創作中,將景物、將現實、將歷史投入作者的審美情趣和精神經驗,這是擺脫單純追求生活實錄,而使影像超越現實以獲得美感意蘊的要點所在,人們憑藉自己的體驗去領悟被畫面的強化了的“意”的內涵,使得景物畫面即產生造型的感染力,又又富有象徵的'意蘊。

依舊是劉澤遠父子打棗的的例子:

直接意義 內涵意義 美學意義

沙漠中的兩棵棗樹 壯闊荒蠻中的生命 孤獨悲愴的感受(景別)

兩個人向棗樹走去 人與自然地對立

打棗 生存的勞作 生存艱辛的感慨(行爲)

一個老人的臉 歲月的痕跡

枯老的手在沙中撿棗 永遠淘不完的希望

  生命意識的震撼(長度)

根據上面所示可以看到,沙漠中的樹,因它的大遠景的畫面構成的衝擊力使人產生孤獨的悲愴感;撿沙棗,也是因爲超出一般忍受限度的時間持續,使人脫離只是一個簡單動作的認知,而去想象其象外之意,從而產生震撼。這時,由於影像的表意作用,是一個客體的審美價值以感性的特有形式彰顯出來,並且引導了主體的審美體驗。

  音樂的恰到好處——以父子打棗爲例

音樂與解說、畫面的關係看,在第二段解說的後半部加入的現場聲,而在解說結束以後,音樂漸起,音樂與現場聲並行,然後現場聲漸弱、音樂漸強,而在音樂漸起時,畫面已由原來的全景轉向了特寫。當鏡頭由毛毯上紅棗搖至沙地上紅棗最後到劉撿棗,音樂達到高潮。值得注意的是,這個鏡頭在這一段落的畫面當中是個極其醒目的亮點,音樂在這裏也予以了強化,解說詞在這裏卻退出了。究其原因,在於通過音樂與畫面已經把觀衆的情緒調動了起來,特別是音樂,具有強烈的抒情性,不需要解說詞再來畫蛇添足。因而,解說詞在這裏適時地退出,把聲音的空間留給音樂去表現,體現的是一種音樂與解說、與畫面的有機配合。

  藝術化審美

《沙與海》中有一段採訪牧民大女兒的鏡頭,問她對婚姻的看法,她說結婚是爲了來開這裏,之後有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這是一段現實性很強的內容,但從她的語言和沉默時手無意識的動作中,可以使人感到她內心複雜的情感波瀾。這時影片中出現了一個長長地鏡頭:一個小女孩獨自在沙丘上玩耍、行走,女孩清純可愛,她先是把自己的鞋順着沙丘滑下去,鞋過之處留下兩行長長地印記,接着女孩自己也順着沙丘滑下去,她的身後是一條更寬的印記,鏡頭拉開成大遠景,女孩慢慢融入黃沙中。這是一個脫離了前面寫實情境的鏡頭,但在這裏卻是對前面內容的一種情緒延伸,它能使人產生豐富的聯想,既可以被視爲女青年對童年的美好記憶,又可以被視爲對未來的憧憬,也可以作爲生命輪迴生生不息的象徵。這裏沒有語言而境界自出。

  突發的靈感

《沙與海》的作者曾經談到過,有一次,他在拍攝間歇時突然看到一個景象,在一個沙丘上有一棵孤零零的樹,一個小女孩在沙丘上走着,在一片黃色中,小女孩的紅衣服格外顯眼,他馬上拿起攝像機去拍這個小女孩,小女孩在沙丘中走了很長一段路,然後頭衝下向下滑,一直融進黃沙裏。這顯然是小女孩在玩耍,當時他拍下後,自己也不知道這個鏡頭有什麼用,但是節目中,他把這個鏡頭安排在一個牧民大女兒的講話後面,創造了一個爲人稱道的情緒意境。

  蒙太奇手法

《沙與海》的創作者有着明確的蒙太奇意識。不管是牧民劉澤遠還是漁民劉丕成,也不管兩家人的具體生活有多大差異,創作者緊緊抓住他們的共同點來結構作品,這就是他們在惡劣的自然環境面前那種頑強的生存意志、那種與自然抗爭的精神。

在《沙與海》中,有一段對兩家女兒的同期聲採訪,這一段採訪典型地體現了平行蒙太奇的結構思維。先是對劉丕成女兒的採訪,通過她的愛好、她對婚姻的看法,展示出一個漁家少女極其健康的人生態度。尤其是她對婚姻的看法,語言質樸卻又出人意表,她不把金錢作爲選擇對象的標準,認爲有錢人太狂,而願意找一個海上的平常人家,不說有錢也不是太窮那樣的。這樣的擇偶觀,既有少女的矜持又有大海的坦蕩,而通過一個少女之口不經意地說出來,顯得質樸自然。接下來是對劉澤遠女兒的採訪。因爲問及了愛隋這樣敏感的話題,她顯得有些羞澀,通過大笑而予以迴避。在記者的一再追問之下,她低着頭進行了回答,而在記者問她想不想離開這個家時,她陷入了沉默,從而把一位少女對家的複雜情感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解說詞引導觀衆情感

《沙與海》中的解說詞雖然很多是客觀的描述,但也不缺乏創作者自身的觀點。其實,無論是客觀描述,還是主觀立場,它都會引導着觀衆的情感,讓觀衆在娓娓敘述的解說詞中與創作者產生心理上的共鳴。在講到劉丕成的家業時,有這麼一段解說詞:“錢掙得多說明這條路通,總不能放着路不走,把已經到手的家業毀了,雖然各種事情壓得人喘不過氣,可越是這樣越停不下步子,就像被海水推着走一樣。”雖然解說的是劉丕成自己的生活感受,但就在這解說詞中,讓觀衆有了對其生活境況的一種瞭解,從而體會到劉丕成生活的艱辛。

  解說詞擴展影片意蘊

創作者的一些主觀評述,在引導着觀衆情感的同時,對影片意蘊的擴展也有着強大的作用。因爲創作者的主觀評述往往都是精練且富含哲理的思想概括。專題片中最有概括性的主觀評述,創作者一般會放在影片結尾,讓觀衆在與創作者產生共鳴的層次上更加對影片的思想主題有進一步的深思和回味。《沙與海》中創作者所說:“然而無論是沙漠的劉澤遠還是海洋的劉丕成,他們在建立家業的時候都經歷了曲曲折折,無論是窮還是富,他們同樣做出了努力。有一點他們相信,人生一輩子,在哪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沙與海》中,並沒有過多的煽情成分,而側重於冷靜、客觀的紀錄,表現他們日常的生活狀況,在這種冷靜的紀錄之中,作品有了真實性,也具有感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