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後河散文

一、去後河

神祇後河散文

後河是一個原始森林,爲衆多河流環繞、穿越。它位於鄂西,與著名的壺瓶山相連,莽莽蒼蒼覆蓋了10340公頃土地。後河地處北緯630°線上——據說是世界上許多自然和文明之謎的神奇經緯線,這個神奇使我在出發前不禁在心中揣想,它在穿越上億年洪荒歲月後,爲我們留下什麼呢?是奇山秀水跋涉出的詭譎,是經歷第四紀冰川后僥倖遺留下來的“活化石”植被和世界獨存、逍遙着的珍禽異獸?也許都有,也許更有超絕之處,正如“後河”的命名,它在促使我想像溪流淙淙、瀑布飛瀉和林木蔥蘢的情態時,我的思維纏繞上了它的潛臺詞,譬如“後花園”之類的棲息或者放逐。

這是對的。佛說,放下,你就能忘記一切,你就能看見一切。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轉折,峯迴路轉後,我看見了光亮,不過是在回頭之間發現,光亮就在我的肩膀上,不在遠方,而在我身旁,只不過需要回頭的姿勢。

我其實要說的是,不要勇氣,因爲它帶着獨斷和決絕,多少有一時興起意味——暗含着情緒的起伏和擇棄。而我需要的只是習慣,習慣是心靈的溫良檢索和慣性培養,是平和,也是習性。

是有曲折的——這是一年前,兩年前的計劃,去後河原始森林走走。走走意味着,山、水、樹木、岩石、峭壁、飛禽走獸、沒有路途的路途、腐化了的枝葉成就的黑土………與我身體親密接觸。然而,我在電話裏叫到——也不是這樣,自然,就一定非得是具體的植物和動物嗎?走走,也不是就去用足跡去丈量自然什麼的。朋友也是一個自然愛好者,他在電話裏詢問,你是想看一些你陌生的,從來沒有看見的東西,在看見中滿足好奇,然後釋放你的疑惑和困擾?自然固然是好的,切近的自然,究竟怎樣在你眼中翻版成一段往事記憶,僅僅依靠足跡是不大可靠的。

朋友的話後,是呲呲的電流聲,在我們耳邊流淌。我不知道是遲疑,還是覺得他的話武斷得使我頹然。但,這樣的話,並不是第一次被朋友提起,他的話語溫吞,夾雜着他自個的疑惑,說與我聽。我不能回答。語言從來就是武斷,沾染着自以爲是。前年在雲霧繚繞的柴埠溪,要好的女友邀請我去後河聽原汁原味的土家民歌,因爲道路維修不好走,計劃落空。去年十月時,不能去,後河已經飄滿了雪花,天地蒼茫。今年五月時,還是不能去,堅冰纔開始融化,天氣寒冷,道路泥濘。這些曲折,是否構成了一種低度誘惑,被我放在了心上。

去後河,去後河,我強烈的鼓動,願望在車輪飛馳下慢慢實現。

二、後河的汁液

後河到了嗎?我的問話遭到了朋友的嘲笑——你要改變觀念,後河不是專指已經開闢出來供遊覽的風景區,而是五峯西部整個峭壁聳立、林木覆蓋的地域。我微笑點頭。高山夾縫裏的曲折小路在車輪下延長,慢慢流淌幾近凝滯的溪水傍着山腰一路跟上。四圍聳立的峭壁挾裹着厚實的碧綠顏色,在狹窄的車窗前鋪天蓋地地擁擠過來。偶爾閃現的木製吊腳樓,矗立在山腰中間。隨着車輪向上盤旋,耳朵被氣流嚴重地鼓脹。

峭壁、林木、溪流、吊腳樓,氣流鼓脹耳朵的高山反映。後河在不經意中,慢吞吞地把人用力擁抱了。

是這樣的季節,江南的七月,烈日簡直就掛在我腦門上。是什麼時候太陽遙遠了,虛弱了?我腦門清涼了?預備太陽的墨鏡寂寂地匍匐在頭頂。我仰着脖子,視線圍着起伏的羣山轉了一個圈。四圍起伏、密集的綠色延長了我仰望的時間,也使得我視線饒有興致地朝着這些厚重的綠色拓展。然而,綠色壁障裏,有大小的水流在嘩嘩地流淌或者傾瀉,這些被沉甸甸的時光涵詠出的安靜綠色,從一脈脈浩蕩的溪流剖開了內頁。

我逆着水流的方向向西進發了。寬闊的河道上,碧綠的溪水被山風掀起了細密的波紋,透明的綠裏,岩石、小石子、水草和倒伏的樹木被這些波紋悉數推拿,波心有着牴觸安靜的小小動盪。淙淙的水流,在逆着我向上的路途傾瀉下來,聲音宏大而齊整,它和自己的迴響錯落、應和,組合成多音節復調。河道在向上的山路上開始瘦小,沙礫和岩石的沉重色彩不斷吞吐近距離觀察中的碧綠水色。水流聲勢絲毫沒有減弱。

朋友佇立在水流邊,他咦了一聲,這些水都是從山頂流來的?

就是羣山蘊涵的汁液吧,我隨着附和。

我覺察到水色是無色的,是我雙腳走進了水流裏。水溫異常涼溼,站在水中久了,竟然有無法適應的冷寒。啊,啊,我禁不住叫着,我不得不移動,前後腳步在提起和落下里,力圖強迫自己適應。但水溫浸泡我的雙腿,冰寒刺骨,只是在水中稍稍走動後,我就站回岩石上,眼睛裏恢復了水的碧綠色彩。水流淙淙的,我覺察出聲音——我聲音誇飾的微弱。古希臘神譜這樣說——你必須用眼睛看着美好的河水,做過禱告,又在此清澈可愛的水中把手洗淨之後,才能跋涉這條常流不息的潺潺流水。無論是誰過河,倘若帶着一雙沒有洗淨邪惡的手,諸神都會對他生氣,並在以後給他增添麻煩。

我想,我能記得這句話,銘記在心中,是我決定行走,選擇風景的必要因素。要有水流,接近天空的藍色,接近青草的碧綠,涓涓溪流,大浪滔天,甚至已經消弭在地底下隱祕的河流……我渴望接近,然後俯下身子,用雙手捧起,用肉眼盛納,蓄積在體內沖刷。甚至,在很多靜謐的夜晚,我能聽見我體內多方水域的動盪,流過來,流過去。我不能說自己有什麼信仰,但我信奉,水流裏,之上之下,安居着神靈。我夢想,我能走近。如此而已。

水流在變化。寬闊變得狹窄,再寬闊,狹窄,沒有規律。但,色澤卻是越來越深厚,綠成了墨綠色,沉鬱的浸染。一如綠色的油漆,浮蕩在大把大把的水上。岩石很不穩固,苔蘚附着的粘稠和油滑,使我步履蹣跚。而峭壁下的路途,稍稍不注意,就有深陷的可能。經年或許更遙遠的落葉腐化成的土壤,使道路蓬鬆,危機四伏。我每走一步,都是小心踮起前腳板,再有意識放下整個腳板。啊哈——同行的紅姐驀地高聲驚叫。我們順着她的手指,聚目在一個洞穴蓄積的水面上,墨綠成黑的濃厚色澤,幾乎是凝滯的,粘稠成若干小板塊,兀地積聚在人的眼皮下,我跟着啊哈啊哈叫着。我說不出那種顏色因突然出現而帶來的感覺,只覺得臉皮發麻,胸口被堵住。洞穴的上方,是黎黑的峭壁,白色的水珠,細緩地滲露,滑落。匯聚的洞穴,汪着說不出色澤和滋味的水流。紅姐忍不住感嘆,怎麼成了這樣的顏色?時間使然吧。

水流開始居下,我們的腳步在不斷升高的山路上盤亙。墨綠的水道被轉折的路途逼仄,拋開。從山腰俯身朝下望,溪流好象纏繞着的綠絲帶。光亮暗,繼續暗着。氣溫越來越低,我裸着的肩膀和手臂密集着雞皮疙瘩。頭頂若有若無的水滴,像細弱的氣息,不知疲倦地滑下。

三、樹木的拯救

實際是,如果恆久些,我相信自己也會成爲身旁的一棵樹,淌着水滴,周身披掛着碧綠的密集苔蘚和水草。旁逸着枝幹,或者倒伏着軀幹,或者筆直地挺立,或者被遒勁的枯藤纏繞分不了彼此。這些潮溼的軀幹上,一律寄生着:蘭草,白色、紫色的花朵輕微的搖曳;七片葉子組合成的植物安逸地蹲伏在樹幹的疤結上;不知道名字的對生紅果子猶如眼睛的瞳仁,祥和地打量後河天地……天地日月,沒有什麼能像一棵渾身披掛綠草和花朵的樹木亙古。沉靜的青春,時間在它身上老去而已。

那個打架或者嬉戲的黑熊,是被哪樣的樹木拯救?前年的十一份,大雪紛揚,彌久,整個後河被白色包裹。兩個黑熊在羣山之間跑來跑去,追逐,打鬧。很奇妙,半山腰橫着生長的一棵樹幹,向對面的峭壁伸出去,大大縮短了兩個峭壁之間空間距離,成爲一條不完整的天然橋樑。橋樑下,遙遠的河面已經被冰塊凝聚成平整、堅硬的道場。一隻黑熊剛剛落腳在這棵歪着軀幹的樹木上休整,或者是在觀賞山腳白雪皚皚的河道,後面追趕的黑熊發現了目標,騰越着身子撲上——蹲伏的黑熊馬上察覺了,跳到對面峭壁的一棵樹枝上,進攻的黑熊剛剛落腳這個橫着身子生長的樹幹上,可能用力過猛,樹幹‘啪“地折了,啪聲的延續裏,樹幹是在提示黑熊——轉移並安靜下來。這樣,兩隻黑熊各自蹲伏在峭壁對面的樹木上,親眼看見,一棵比黑熊年齡不知大了多少的樹木“啪,啪”地裂了樹皮,斷了筋骨。折斷了軀幹的樹木劈開,轟地砸在河道的堅冰上。

我現在能看見的.就是倒伏在河流上,完全黑了樹心的一段朽木。枝葉早已脫落、死亡,只剩下一個手臂可以環繞的枝幹。奇怪的是,深埋在河流裏的地方,有細嫩的樹苗長出。因爲河道在山腳,不能走近看,我無法確定,這棵樹苗是否折斷軀幹的樹木的新生兒。但我心中認爲,一棵樹木不會是孤立的,必定是另一棵樹木的新生。

我腦海裏浮現我一路記憶下來的古老樹木,山羊角樹,曼稠,山柳,衛矛,還是異葉樑王茶……我從來沒有如此快、好的記憶,當我能在一個星期後重溫後河時,能飛快寫下這些植物名字,得益於後河植物本身——一如《詩經》美好的泥土氣息,這些林木及其名字,端直美好、堅韌浪漫,充滿了詩意。這些植株在時間的熔爐裏培植出,適宜常溫15℃、傍水而存的特殊習性。百年、千年的林木隨處可見,上萬年的珙桐,被稱爲“植物界的大熊貓”,在後河有上萬株,是世界上最大的珙桐原種基地。此外還有華中地區最大的紅豆杉羣落,後河獨有的巴山鬆羣,我認爲是上天對大自然的恩賜。

四、神性的後河

神奇的時光,在大地留下的歷史痕跡,讓人揣摩二者的心靈契合緣由。這是離羣索居的土地:峯嶽矗峙,羣山環繞,峽谷幽深。區內有海拔1500米以上的山峯20餘座,主峯——獨嶺高2252.2米。大小河流12條,大小潭池200多個,瀑布60餘條,清泉無以計數。古希臘傳說,神靈從來居住高山之上,氣候冰寒,地勢險峻,神靈的面目被自然隱匿,從不示人。而曾經居住於平地之上的羞恥和敬畏兩個女神,她們在人類不斷進化裏,被人類遠遠拋棄,只好裹着白色長袍,搖曳着綽約多姿的體形,離開道路寬廣的大地,去了高峻、遙遠的奧林波斯山,她們睜着美麗的雙眼,無可奈何地看着人類無休止地爭鬥,罪惡沾染了人類的血液,使人類陷入深重的悲哀。而人跡罕至的高山上,爲水流浸透、於高山挺拔的古老林木,枯榮自守,它們溫良、靜美的習性,在時光的扉頁上貼上“陰性和神性”的標籤。莫非這些古老林木正是“羞恥”和“敬畏”兩個女神的後裔?

神靈爲喧鬧而灰心,又匿跡於喧鬧,被僻遠和清淨供奉。

神祕,是人靈性的心或者魂爲腐化的物質、肉身、時光呈遞的繳文,它有無上的勝利榮光。篤定,平和,不可逆轉。神的旨意,要人回溯、傾聽、敬畏,懂得羞恥,遵從和鄙棄。

我絮叨着,向朋友說着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幾年前,偶爾遇到的一個人,但他分明更像一個還沒有進化成人的動物,渾身有長而黑的毛髮,四肢在地上爬行,手臂要比常人長,臉頰瘦狹,五官猶如被放大鏡誇大,異常突兀。更令人驚詫的事,這個類似“猴子”的人只喜歡吃生的食物。若非親眼所見,簡直認爲傳說誇飾而已。這個年齡已近六十的“猴子”,終究沒有經過六十門檻,莫名奇妙死亡。而他的來歷——他的母親居住在後河某山腳,一個夜晚,被山上的猴子擄去藏在猴洞裏。他母親整天以淚洗面,猴子想着辦法哄他母親開心。並在山下人家裏偷來苞谷、紅薯糧食,他母親拒絕吃生食,猴子學着人類用偷來的火種,烤熟了食物給他母親吃。大概飢餓的緣故,他母親開始拒絕,後來慢慢接受食物,猴子在他母親的逐漸接受中也放鬆了警惕,半個月後,他母親趁着猴子到山下偷食物的當兒,偷偷跑下山。猴子回來,發現人不見了,日夜圍着那個村子悲傷地號叫。悽惶猙獰,羣山迴盪。他母親一家只有搬家,到了遠離羣山的一個平地居住。我除了親眼看見那個更類似猴子的“人”,他的來歷是聽來的,是當地一個很普遍的傳說。但,事實究竟如何?這也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森林、河流、羣山,不是平凡的,一些神祕和神奇在大地孕育並流傳。朋友是深諳西方傳說的翻譯,他總結我的故事——史前文明的迴光返照。

五、記憶着的神靈時光

1.3億年前,世界洪荒,生命有着怎樣的面目?我有限的地理和歷史知識無法爲我提供想象的線索。但我始終堅信,生命的鏈條上,動物和植物不是兩個同等重量的環節。植物是恆久,平和、溫良、奧祕無窮,它可能是唯一能被時光饒恕,並能見證時光的生命物種。而動物,甚至進化爲高等的人,渺小、動盪、不安,沒有堅守,動物在植物提供的家園裏,不斷因爲自己的拋棄而被時光拋棄。

第四紀冰川,這是距離我們最近的冰川,或許能在人類的求證裏顯示矇昧的面目。它的來臨,天地酷寒,堅冰覆蓋整個陸地。地理資料顯示:冰厚有1000米左右,海平面下降130米……生物滅絕。當一些生物經歷浩劫後僥倖存在(不是躲過)時,總有奇蹟發生,而奇蹟又爲人類留下思索和頓悟空間。我不想因爲後河在經歷冰川期後保留衆多生物羣落而用上“躲過”一詞,“躲”意味着虛弱、卑怯和先天不足,而實際是,這些能經歷洪荒的遺蹟,譬如幽深的關門峽,懸崖峭壁對峙,雄奇壯觀,被地質學家稱爲第四紀冰川作用的“U”型谷。譬如後河爲人類留下了大量被稱爲“活化石”的古植被羣落,據初步探明,留存的野生維管束植物2279種,其中極度瀕危植物29種,在後河10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植物種類接近歐洲的總和,成爲世界公認的“最神祕的生命王國”。——它們用溫良的習性完成了生命的堅守,生生不息,可與時光媲美。奇蹟呈現的斑駁紋路里,依稀可辨:神祇於此,從而被佑護。

我無數次溫習一個與荷馬齊名的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的詩歌。他以勸喻描摹了人類因爲拋棄神靈而失去神靈佑護,從而被悲哀挾裹的歷程。神靈和人類其實有着同一個起源。首先的人類是黃金種族人類,他們沒有悲傷、勞累和憂愁,從不衰老,他們的死亡就像熟睡一樣安詳。肥沃的土地會生產出無盡的果實。黃金種族和平輕鬆地生活在富有的土地上,神靈深深地眷愛他們。這個種族卻爲大地埋葬,而後化爲大地的神靈。

白銀種族是第二個種族,他們語言貧乏,孩子氣十足,日夜玩耍,生命浩長,成人期短暫。因爲無知,不能避免地相互傷害,鄙棄佑護他們的神靈。神靈氣憤地埋葬了他們。

諸神又創造了第三個種族,青銅種族。他們可怕而強悍,推崇暴力行爲,心如鐵石,他們住着青銅的房屋,穿着青銅的鎧甲,到處征戰。力大無窮的青銅種族卻被黑死病而埋葬。

偉大的英雄種族是諸神創造的第四個種族。他們秉承了前幾代種族的暴力和爭鬥,一部分人因爲慾望和貪婪,在可怕的戰爭和廝殺中喪生,還有一部分遠離人類居所,去了水流環繞的幸福島上,富饒的土地一年三次爲幸福的英雄們長出香甜美味的食物。

第五代種族是這樣的:沒完沒了的勞累、煩惱,人類之間相互猜疑、欺騙、嫉妒、爭鬥,罪惡橫行。生與死距離咫尺。鮮血就像水流一樣時刻流淌,神靈被鄙視、忘記,悲傷和疼痛永久地伴隨着穀物生長。這就是我們生活的時代,黑鐵時代。

被神靈拋棄,悲哀跟隨。而原因在於,我們拋棄、背叛了神靈,我們忘記神靈可以創造我們,也可以毀滅我們。神靈的痕跡,需要我們溫柔的記起。樹木做到了,當它被諸神榮加到佑護的行列時,後河也晉升爲神靈施愛的神祇。

六、遺憾的鴿子花

很神奇。朋友對於後河的感覺就是這三個字,他在返回的路途中重複着。我微笑點頭。神奇,我似乎看見,但我又不能具體說神奇在哪裏。從路途、河流到林木和動物,還有衆多被我忽略的東西,雲霧、水滴、岩石、花朵、根鬚等等。我確信自己也不過是走馬觀花,僅僅兩天的足跡接觸,又看見了什麼呢?在比人類歷史悠久得多的,比1.3億年更遙遠的時光前,區區兩天,實在是不足掛齒。

但我還是慶幸這個兩天。朋友在電話裏的詢問還是有切合我心思的,一些困惑或者困擾是需要我自己尋找一個解答。這個解答並不需要明確的、圓滿的答案。但也不是通過體力消耗去釋放積鬱,然後不了了之。而是,我希望自己能在我的發現裏去悟出什麼,儘管很艱難,收穫甚微,我還是覺得,有東西在滲透,滴落在心靈。緩慢的,溫良的,在悄悄地改變,諸如喪氣、仇恨、一時興起的急躁……習性。

我最後一眼看見後河風景區宣傳標語——“中國鴿子花的故鄉”時,心中驀地升起遺憾。第四紀冰川孑遺物種珙桐,林木蔥蘢,形如鴿籠,在每年四五月份綻開白色的花朵。資料這樣介紹:由多數雄花和一朵兩性花組成頂生頭狀花序,花色紫紅,好像“鴿頭”。在每個花序的基部,都有一對大苞片,分列於花序左右。起初青綠色,以後漸漸變成乳白色,看上去像花,卻又不是花,奇特秀麗的大苞片形如“鴿翅”,山風吹來,“鴿籠”搖盪,彷彿成千上萬的白鴿在籠中點頭展翅,美妙之極。

看白色的鴿子花羣飛翔,也是我多年的願望,什麼時候再見吧。遺憾也是一種低度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