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是心口上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墜。
看不清彼岸，像一隻小舟只在煙霧繚繞的海上摸索港口的方向。日子平淡得像白開水卻兇潮暗涌。我時而鬥志昂揚，相信揚之水，不流束薪，多大的風浪也卷不走我的滿腔信心。時而意興闌珊，付出的心血也不過是在水上寫字，無論多麼費力，終是不了了之。兩種情緒拉扯着我，使我像圓輪反覆着過去。我常在夢裏看到了大海，海浪輕輕地推着海岸，我站在海邊，涼涼的海水把我的雙腳淹沒，一隻小麻雀在沙灘上撲幾下翅膀，然後展翅翱翔飛過了大海。
深夜裏，我會聽見孩兒啼哭般野貓發情的聲音和各種潛伏在角落裏鬼魅嚅囁的'聲音。晨曦裏，我會在空曠的校園裏追着風跑，看遠方的天際有鶯劃過的痕跡。正午時，我會踏着倦人的陽光從二樓的樓梯右拐的第一個教室走到最後一個教室，教室裏浸滿了疲倦和寂寞，總有幾個人在各自的位置上低頭做作業。每天早晨，濃郁的茶香從我的瓶中冒着縷縷青煙盪漾開來。睏意席捲而來，精神恍惚之時，不停地往嘴裏灌茶，茶會順着喉嚨流入心間，幾許苦澀。努力睜大眼睛，愈是大聲地回答問題。
我自詡是一個在象牙塔裏的等待戈多的畸零人，站在春天裏哭泣。我喜歡看着他們嬉笑，然後一個人懷念。其實一年來，不時被感動包裹着。我還清晰地記得，第n次模擬考後，同桌把我的數學試卷偷偷藏起來，不想讓我對自己失去信心。苦澀泛白的歲月裏，夢想就像一個小丑，逗我們開心，然後消失不見。身旁的朋友卻是最真實的依靠，像一首輕快悠揚的歌，累了就裝進那跳動的音符裏去取暖。
大學聯考前幾天，我的耳邊依然縈繞着《蝸牛》，我喜歡那深沉緩慢的旋律和聽起來會流淚的歌詞。物理老師還在講臺上揮着汗講着某個地方新出現小車和滑塊的受力分析的物理題。黑板上還有不知道某個搗蛋鬼畫着我同桌的通緝令。同桌依然是在流着口水，睡得東倒西歪。窗外的木棉花，大朵大朵地開放，正紅得熾熱。
我走在校園裏，每一棟樓，每一條小道，每一顆樹旁，都曾氤氳着我不顧一切，只想拼命往上生長的氣息。風輕輕地吹，吹走我一年來的倦容。最難熬的時光亦成了彌足珍貴的回憶。大學聯考之後，我會離開這個我熟悉了19年的小鎮，有綠色的稻田和慢節奏的生活，住着我最赤誠的心和最悲慟的情。以夢爲馬，去遠方尋找愛和力量。
7月底，我踩着陽光從郵遞員那裏虔誠地用雙手接住了錄取通知書，一如戎馬倥傯後回到故鄉看到母親赤誠的笑容。
急景凋年，已恍如隔世。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今日何日，大學聯考又在眼前，心情竟陰鬱起來，那年的回憶像浪花不時在心頭沸騰，使我陷入深深的懷念之中。人們都說，我們懷念過去並不是懷念當時發生的事，而是懷念可能永遠不會再出現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