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老街散文

那天早上剛一上班,劉大明開着小車來到公司,進了平庸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口就說:“老弟,這兩天你沒有什麼事的話,陪我上濟南教育局去給我兒子辦點私事,辦完事之後在濟南玩兩天,怎麼樣?有時間嗎?”

都市老街散文

平庸坐在老闆椅子上看着他,笑着說:“行啊!我都快要內退了,能有什麼事,跟你跑一趟,順便玩玩心情,也挺好的嗎。”

劉大明一聽平庸這麼爽快地就答應了他,一張甜瓜臉笑的更甜了。他一邊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一邊說:“那就走吧。什麼東西都不需要帶,我的車上全都有。”

“好的。這就走。到車上我在給老婆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啦。”平庸嘴裏說着話的時候就已經站起身子來,跟在劉大明的身後出了辦公室,隨手鎖上辦公室的門,倆人就肩並肩地說着話走下了公司辦公大樓。

劉大明的車開的不算快,十點多鐘到了濟南教育局,劉大明找個地方停下車,下了車就忙着上辦公大樓去辦事,平庸就坐在車裏看報紙等着他。

劉大明從教育局出來還不到十一點,他鑽進車裏,扭過頭來笑嘻嘻地對平庸說:“孟老教授給張副局長打完電話了,事情辦得挺順利。現在咱們先上山東賓館去住宿,在那裏吃點喝點,休息一會兒,下午上大明湖玩玩去,怎麼樣?”

平庸看着一臉興奮的劉大明,笑着說:“事情辦得順利就好。上哪兒去住,上哪兒去玩,隨你的便,我聽喝。”

下午三點多鐘,劉大明和平庸來到了大明湖。在湖心亭裏漫步遊玩了一會兒來到了方亭子。在方亭子裏,劉大明心血來潮,挺着將軍肚,雙手掐着熊腰,眼睛看着綠色的湖面,搖頭晃腦地吟詠起北洋政府時期山東省主席張宗昌的《明湖賦》。“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裏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平庸看着劉大明那副目空一切的怪樣子,笑得哈哈的,笑得劉大明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狠狠剜了平庸幾眼,恨恨地朝着平庸吼了句:“你笑什麼笑!”接着便一本正經地跟平庸說:“哎,老弟,你知道大明湖的四怪嗎?”

平庸看着劉大明,笑着說:“不就是青蛙不鳴,蛇蹤難尋,久旱不落,久雨不漲嗎。”

劉大明瞪着一雙狐狸眼睛又追問道:“那你知道這四怪都是怎麼一回事嗎?”

平庸看着劉大明微笑着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說給我聽聽唄。”

劉大明得意地笑了,他看着平庸,一本正經地說:“那好吧,我就說給你聽聽,讓你也跟着我這個大老粗長長見識。大明湖的水源來自城區的珍珠泉和王府池子附近的泉羣,湖裏的水由北水門流入小清河,然後向東流入渤海。蛇蹤難尋,是因爲這個湖裏的水鳥很多,蛇很難在這裏生存下來。久旱不落,是因爲這裏的湖底是質地細密的火成岩,流入到湖裏的泉水下泄不了。久雨不漲,是因爲這個湖裏的出水口多,每當這裏漲水的時候,湖水就自然而然地流出去了。不過,青蛙不鳴這個說法,挺遺憾的,因爲到今天爲止,也沒有人能說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來。”

“呵!好傢伙!還真是看不出來呀!你老兄不但是個飽讀詩書的大才子,而且還對這裏的地理狀況和生物情況也有一定的研究啊!佩服、佩服、佩服啊!當代的酈道元,原來還是我的老兄啊!”

“喝!你這個傢伙,說話怎麼連諷帶刺的。哼!儘管你把我看作是個不學無術,見縫就鑽,滿腦子都是生意,利慾薰心的暴發戶。可我告訴你,你算是看走了眼了。你知道不,現在這個市場經濟社會是個出富人、出英雄的時代。你搞不懂社會上的這一些潛規則,我跟你說吧,這其中的種種奧祕,深着哪,你這輩子都學不過來。一文不值的酸秀才。”

傍晚,劉大明和平庸不緊不慢地走出大明湖,劉大明進了車裏坐下來就掏出手機給孟老教授打電話,邀請孟老教授到芙蓉街魯家酒店來吃九轉大腸。

劉大明放下手機,把車開回了山東賓館,把車放到樓下,兩人打的來到芙蓉街大門口。下了出租車,兩人步行進了芙蓉街。兩人的腳下是乾淨的水泥路面,兩人眼睛裏的路邊上是一個接着一個的小吃店,兩人的鼻子裏是各種各色各個樣子的風味小吃的香味,兩人的耳朵裏是路邊上那些小商小販的各種聲調的吆喝聲……

芙蓉街的熱鬧是輕鬆的,是市井的,是鍋碗瓢勺叮叮噹噹的熱鬧。芙蓉街的建立年代,劉大明和平庸一時之間無法考證。不過,他們倆都知道芙蓉街古老的.建築基本上都是明清時代的建築物。

芙蓉街現在已經成爲濟南市傳統的餐飲聚集地。那些天南地北的小商小販在路兩邊各據一攤或一店,全國各個地區的各種特色小吃琳琅滿目,但是,確切地說,芙蓉街的濟南地方風味小吃已經並不是很多了。

以前,平庸每次去濟南,只要有時間,芙蓉街都是他必須去的地方,因爲他喜歡吃濟南的風味小吃,什麼油璇、五香甜沫、鴨血粉絲、酸辣粉,等等小吃都很吸引他的胃口。另外,平庸特別喜歡芙蓉街的一些景物。因爲這個芙蓉街是繁華的,又是滄桑的,是熱鬧的,又是幽靜的,就象是濟南這座城市,將古樸與現代融爲了一體。就象是濟南本地人,在匆匆忙忙的現代生活中,依然保持着溫厚與淳樸的人性。

以前的芙蓉街,曾經是濟南府最繁華的地方,商賈聚居,有不少豪門大院。現在的芙蓉街,以小吃聞名,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到芙蓉街就是衝着風味小吃來的。許多逛街購物的人餓了都喜歡到這裏來吃飯,幾元錢就可以吃個肚兒圓。芙蓉街上的各種風味小吃的價格,近幾年隨着社會經濟的迅猛發展,也格外地高了一些。儘管如此,芙蓉街上的人還是挺多的,還是充滿了商業活力,可以說芙蓉街上商機無限。

平庸和劉大明漫步來到那家魯家酒店時還不到六點鐘。他們倆進了一間雅間,喝着茶,抽着煙,聊着天,等着孟老教授的到來。六點多一點,孟老教授在一名女服務員的指引下,微笑着走進了房間屋裏,他們倆連忙站起身和這位有一定社會名氣的老學者寒暄了幾句,恭恭敬敬地請孟老教授坐下之後,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陪着這個老人家喝酒,聊天。

幾杯小酒下肚之後,孟老教授藉着酒興,用濃厚的濟南語調,興奮地跟他們倆比劃着說:“在濟南的所有老街當中,芙蓉街是最熱鬧的老街了。明清時期,這條街的四周多是巡院、都司、布政司、貢院和府學衙門,良好的地理環境吸引了衆多商家到這裏來開店。著名的瑞蚨祥布店,清朝同治年間濟南的第一家眼鏡店,一珊號,當時濟南最大的百貨商店,文升行,都在這條街上。著名教育家王祝晨、許德一等人開辦的教育圖書社也都在這條街上落過戶。就連著名的畫家俞劍華、嶽祥書也曾經在這條老街上居住,開業招攬學子。這條老街一度成爲經營文房四寶、樂器文教用品、古玩字畫以及印刷業爲主的商業街,同時還聚集了刻字、銅錫器、樂器、服裝鞋帽,以及小吃店等店鋪作坊,街道兩邊的店鋪,鱗次櫛比,顧客盈門。這條老街上的老住戶的祖籍大多數都是在章丘那一帶,有做生意的傳統,這條老街也開始從單一的文化街向文化、商貿並行發展過渡,商業的繁榮,把這條老街推向了一個異常興盛的階段。”

孟老教授說到這兒,停頓下來,伸出一隻手,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把茶杯輕輕地放到餐桌上,略有所思地又接着說:“這條老街體現了濟南泉水文化的特色。這麼多年了,我就是喜歡在這條老街上的酒店裏和人們喝酒聊天。這條老街的名字就是得自於這條老街中路西邊的芙蓉泉。儘管那個芙蓉泉現在已經隱身在一家民宅小院裏的牆根底下,一天到晚挺寂寞的。但是,它的名聲還依然在外,響的很啊!”

孟老教授說到這兒,自豪地往空中揮了一下左手,緊接着又滔滔不絕地說:“想當年,這條老街不足一華里,路面上全都是由大青石板鋪砌成的。人們站在路上,低下頭,透過石板的縫隙,就能看見石板下面流淌着的泉水。清晨,石板路上飄起薄薄的霧氣,遠遠望去,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就是漫步於虛無縹緲的仙境之中。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們走在街上,就能聽到石板路下面那淙淙流動的泉水聲,那種天籟之音不知道迷醉過多少人。旺水期的時候,石板下面的泉水能涌出路面,人們要是穿着布鞋走路,不一會兒鞋底就會被泉水給浸透,那真是活脫脫一番清泉石上流的景象。到了中午,那些分列道路兩旁的大小字號、作坊裏的人,都紛紛地在自家門口張起白布搭成涼棚,人們穿行在上有涼棚遮陽、下有清涼泉水的路上,你們倆想想,那種情景,那種感覺,多麼美妙,多麼愜意啊!”

平庸看着微醉的孟老教授,聽着他的訴說和講解,心裏尋思着,這個老先生真不愧是當年山東大學文學院的教授,說話還真是有板有眼的。就在平庸想深一層地琢磨琢磨這個在中國文壇上赫赫有名望的老教授,爲什麼給人家辦點小事也喜歡收人家大紅包的時候,孟老教授的話語戛然而止了,一臉的興奮不見了,只見他皺着眉頭,挺傷感地朝着劉大明和平庸掃了一眼,癟着老媽媽嘴嘟囔着說:“只是可惜啊!你們這些年輕人看不到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芙蓉街上,什麼樣的鳥人都有,衛生環境簡直是太髒了,太亂了,真是讓人鬧心啊!”

平庸看着神情有些激憤、沮喪的孟老教授,心裏尋思着,我好像聽誰說過,懷舊是人類的一種通病。其實,別說這個老人好懷舊了,就是我這個中年人,有時候也喜歡懷舊。每個成年人的心裏頭都會殘存着一些舊夢,只不過有些舊夢是對別人說不得的,只能永遠保留在自己的心底罷了。

劉大明送走醉態朦朧的孟老教授之後,就和平庸說着酒話漫步在芙蓉街上。儘管街上早就已經沒有了過去的那種青石板路,他們倆也聽不到青石板下面那種淙淙流動的泉水聲音了,但經年累月世事滄桑的歷史沉澱,讓平庸一不小心就從心裏翻騰出了這麼一段沒有什麼新意的話來:“每一座城市都有幾條老街,芙蓉街就是濟南的老街,這是一條有着濟南性格的老街。如果說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是濟南的絕妙寫照,那麼家家泉水,戶戶垂柳就是芙蓉街這一片地區的真實描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