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一大早，媽媽告訴我，爺爺一口痰吐不出咽不下，就斷了氣，身邊只有奶奶陪着。
我木然。
爺爺八十了，纏綿病榻已一年有餘。初發病是前年冬天，住了一個月醫院也查不出結果，按肺結核治了一段時間，病情稍緩就回家了。到後來坐都坐不起來，但一到夜裏，便頻繁要起夜。聽說近幾天還特別想吃，現在想來可能是迴光返照。躺瞭如此長時間，身上已無半點力氣，一口痰就要了命。
爺爺其實不是我的親爺爺，家裏兄弟衆多，一貧如洗，到二十六七歲頭上，經自家嫂子牽線，娶了離過婚的奶奶，生了兒子，當了村主任，煤礦副礦長，日子漸漸殷實起來。之後爲兒子蓋房娶妻，帶大了我這個外姓孫女和兩個親孫子。
人到中年，幼時記憶已模糊，但有關爺爺的兩個場景卻總是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上幼兒園時，爺爺坐在沙發上，戴着老花鏡，一筆一劃在本子上寫下我的名字，之後把我抱在膝蓋上教我看。國小暑假，爺爺帶我去幾十裏外趕集，怕我坐自行車硌屁股，找人說情讓我坐在晃晃悠悠的驢車裏，他騎着車在旁邊跟了一路。
和他的最後一面是在去年夏天，他瘦的.只剩把骨頭，躺在牀上輕的像一片落葉，手抖得連喝口水都不能自理。我扶着碗，看着他，感覺到生命在靜靜流逝。和他最後一次說話是在今年春節，電話裏的聲音已是奄奄一息。我告訴他會再回去看他，話未說出口已覺得悲涼。而今真的是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
告訴兒子:“還記得去年回老家看到的老爺爺嗎?”
“記得。”
“他死了。”
“死了就是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是的。”
六歲的兒子繼續表達他對死的理解:“死了就是消失了，變成了屍體，要埋在土裏。”
我默然，惟願兒子長大後，不要如我這般，整日忙碌奔波，無暇報答親恩。
把悲傷藏在心底，繼續前行。
2015年3月
【本文作者： 小隱隱於海。(來源公衆號：桐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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