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魅力散文

看完北塬正在修建的一家仿古豪宅,走出門來,已是下午5時左右。西斜的陽光依然朗照,大地一片通明。田野裏各類莊稼正在揚花灌漿,顯出勃勃生機。我們坐回車後,閒也是閒着,就聽驅車的曉文建議,跟義清一道,朝黃河方向奔去。

黃河的魅力散文

我們仨是師範同學,同一座小城謀生,平時各忙各的瑣事兒,無暇時常見面。隔得久了,聯繫找個僻靜之地,隨意坐坐,吃茶談天,或到不遠的郊外,玩賞花草山水,呼口新鮮空氣,放鬆一下身心。

身處中國北方,地廣人稀,常年乾旱,有時喝不上水,莊稼常常歉收。我的故鄉被稱爲幹流川,意思是缺雨少水,多次出現水荒。生活在此的人們,大多跟我一樣,深知生存的艱難,充滿對水的嚮往。話題扯到黃河,還要親眼看看,自然是極欣慰的,舉雙手贊成,恨不能早點抵達。

考上師範那年,得知某些同學來自永靖,家住劉家峽周圍,是過黃河而來的,聽了很生羨慕。國中讀過描寫黃河的文章,記得是臧克家的,影響極深,至今沒有忘記。沒想到文章提及的黃河,竟然流經自己所在的臨夏州,百公里左右遠近,只因幼時孤陋寡聞,也無人提及,不知道罷了。

轎車沿着鄉間的彎路疾駛,路邊的莊稼一晃而過,輕柔的和風迎面吹來,覺得頗爲涼爽。塬上依然缺水,苦焦地裏的莊稼,蔫不拉唧的,仍在苦苦掙扎。臨近蓮花村時,見路邊田塊裏,長有許多花椒樹,胖墩墩的,大大小小,枝頭掛滿綠葉。豆大的椒籽透出枝葉,紫紅紫紅的,頗爲招眼,側臉就能看到。

車至蓮花碼頭時,到處冷清清的,沒多少路過的行人。隨便轉悠的幾個,估計是當地的農民,或是離得不遠,家在附近,走過來的.。邊沿水泥地上,撐着彩色大傘,鋪開塑料單子,人們拿着零食,隨意吃着,四處觀望。

碼頭濃密的樹蔭下,停好車下來,邁十多步遠距離,便看到了黃河。水清粼粼的,異常碧藍,滾着怒濤,洶涌奔流。遙望遠處,霧氣瀰漫,水天相連,灰濛濛的,天地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到彼岸。路盡頭,十多米寬的一條水泥路,斜斜伸下去,一直通到黃河。到這裏的車輛行人,由此紛紛上船,橫穿波濤起伏的黃河,哼哼吃力地渡到對岸。路面坑坑窩窩的,不時出現鋼鐵栓樁,呈U形狀,拇指一般粗細,兩端伸進水泥路中,這裏那裏都是,用來拴系船隻,泊在岸邊。

偶然發現,黃河水位低多了。路上,泥土上,樹木上,石板上,水痕年輪一般,一層層刻着,能清晰地看見。時值盛夏,天氣炎熱,水汽蒸發,水位才下降的。我們仨走着論着看着。煙波浩渺的景色,清澈碧藍的河水,清涼柔和的大風,似已進入我們的心胸,覺得神清氣爽,十分愉快。想想昔日,黃河岸邊的蓮花碼頭,車輛涌動,人聲鼎沸,笛音陣陣,船艇往來不息,顯得十分繁忙。短短几年過去,經由此地前往永靖劉家峽的,不再苦等緩慢的渡船過河,繞到新通的折達公路,隨意來去,自由往返,方便多了。這樣,路過的人車很少來了,笨重的渡船也已停運,這裏似被時間遺忘,顯得頗爲冷寂。

河岸以東,泊着十多艘遊艇,等不來一單生意,沒精打采的,癱在黃河岸邊。瘦瘦的七八個水手,薄衣單衫,在艇上看水,或岸邊玩牌,消磨無聊的時光。專門來此的,大多想坐坐快艇,浪上飛舟,一覽山水勝景,感受黃河博大的胸懷,品味河水的恆心與毅力。

擡頭遙望,遠處有艘小小的快艇,劈波斬浪,昂首飛渡,劃開長長的河水,朝這邊急駛,顯得多麼威武豪邁,自由灑脫。快艇後面的浪濤,速速拍向兩邊,四溢開去,掀起滔天巨浪。漸行漸遠時,後面的波峯浪谷,隨之漸漸平息彌合,恢復到原初模樣。

記得十多年前,在廣通河畔的小縣謀生時,單位組織出遊,選擇的地點正是這段黃河。我們乘車來到這裏,租了一艘豪華大船,十多人紛紛涌進去,坐在最佳艙位,嗑瓜子,飲啤酒,欣賞黃河風光。那是我初次看到黃河,也是初次乘坐航船,感到極爲好奇,就到長長的甲板,感受黃河的洶涌激盪,雄渾豪邁。

臨水岸邊,有不少閒逛者,二三人或四五人,男女老少都有,估計是一家人。岸邊高處,停着各類轎車,載七八人,或四五人,看來十分顯眼。岸邊的泥沙,經河水上漲下落,沖刷淘洗,變得很是平整。沙灘上,行人踩下的腳印,歪歪斜斜,深淺不一。身後跟着的小孩,十分淘氣,來回奔跑,極爲高興。他們撿起石頭,使勁甩到水面,打水漂一樣,想打出串串水花,增添格外的快樂

河邊洗洗手,掬一捧喝喝,味道甘洌清涼,爽意透過全身。流水澄淨清澈,碧藍碧藍,一眼見底。裏面洗亮的碎石,沉澱的雜物,遊走的動物,都能看清。擡頭遠望,水波浩渺,輕煙瀰漫,無邊無際。打漁的一葉小舟,在近處水面,悠悠漂浮,漁夫似也不急,估計沒魚可打,在黃河上飄蕩。

沿岸邊沙灘,又朝西慢慢走去。大風輕輕吹拂,撩動頭上的長髮。西斜的陽光灑在河裏,熠熠閃爍,耀人眼目,似是巨篩搖動一河碎金。此刻發現,夕照下的黃河洶涌澎湃,金光四射,竟是如此壯美,絢麗多彩,使人捨不得離去。

不久,傳來哼哼的笛音,似在使勁掙扎。尋聲望去,在三十多米遠的岸灘,有輛重慶長安之類的小車,陷進泥裏,正在啓動。旁邊是個小小的幼兒,還有年輕的女子,頭戴紗巾,估計是一家人。

水泥路兩邊,多爲溼溼的泥灘,是河水上漲褪去,褪去又上漲,反覆多次形成的。我們身後,有些打扮不一、穿着特別的遊客,悠然走動,在說普通話,確定不是當地人。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是被黃河深深吸引,走了很遠的路程,纔來這裏的。我想,黃河太有魅力了,不但引來生活在北國的我們,還有四面八方的遊人,經過長途跋涉,在此流連忘返,感受黃河的韻味。

小車沉悶掙扎的笛聲,依舊遙遙傳來,跟嘩嘩的濤聲,融爲一體。回頭看看,那車還在泥坑裏,司機使勁開動,女人努力推搡,還是不出來。看到周圍無人,我們不忍旁觀,就走過去,想伸伸援手,助推一下,說不定能開出來的。

還沒到跟前,司機迫急地開了口,央求我們幫忙,說地面看來硬硬的,沒想到車輪突然陷進去,根本出不來。從陌生的口音得知,他們也不是本地人,估計離得不遠。通過搭話知道,他們是一家三口,撒拉族,家住青海省循化縣,以種地爲生,兼打零工,過着凡常的日子。這次有了閒暇,帶着老婆孩子,花去一整天工夫,專門來看黃河。

小排座客車的後輪陷下去了,一直飛轉,越轉越深,就是出不來。我們三人,還有那個女子,使出全身力氣,狠狠推着。後輪還是急轉,輪下的泥點濺起來,在車後飛揚,終是沒有出來。大家有點泄了氣,覺得不能蠻幹,另想妙計。義清到旁邊找尋石塊,想拿來墊在輪下。我也過去找尋。曉文拿着鐵杴,在鏟輪前的土坎。如此折騰一番,估計司機開動,衆人後推,定能開出來的。

就這樣,司機上車靈活開動,我們盡力推搡,只見後輪飛轉,車子還像從前一樣,根本出不來。更爲鬧心的是,輪胎摩擦墊上的石塊,冒出縷縷黑煙,散出燒焦的氣味。這樣發熱過久,會有爆胎的危險,我們只好叫停司機,從長計議。

磨蹭了半個小時,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就建議找個空車,隨便拉拉,定會出來的。我們看到,近處沙灘上,岸邊地上,放着不少三輪車、小排座車之類的。只要肯出些錢,叫來拉拉,問題會迎刃而解。

司機三十多歲,瘦瘦的,頭上流着汗水,很無奈的樣子。聽了我們的建議,口裏只是應着,還不行動的樣子。我們也不好強說,是不願花這冤枉錢,還是手頭一時不便,真不好推測。我想,我們都這樣了,該做的已經做了,再也幫不上什麼忙,準備告別離去,到遠處繼續走走。

正在此時,忽聽司機說有辦法了。我們仨都回了頭,看看究竟有何妙計。只見他拉開後車門,放倒後座位,仔細找尋什麼。過了一分鐘,拿出歪歪拐拐的鐵桿,原來是簡易千斤頂。司機難爲情地說,我記性太差了,放着好東西不用,害苦了你們,真不好意思。我們理解地笑笑,沒有再說什麼,等他拭試身手。司機帶着千斤頂,蹲在後輪位置,慢慢撐住,狠勁搖着,轆轤般一圈圈轉動。車身漸漸高了,輪胎離開擦黑的石塊,高出一兩寸空當。曉文拿來石塊,塞進輪下的空處。如此反覆多次,後輪位置,跟地面一樣平了。

司機上車一開,就開動了。三五米遠時,停下來再次道謝,其媳婦也說感謝的話,然後上車走了。我們仨到河邊洗了手,沿水泥路,往回走着。朝前望望,那輛小客車不見了,撒拉族的一家三口,也走遠了。

我想,他們和我們,和這裏所有的人,都因黃河的魅力,纔有緣走到一起,聚首在黃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