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毛里求斯看大灰鯨散文

我和老楊是相親認識的,在一個萬物生長的春天。我們都是水瓶座,據說每個瓶子都有着風一樣的性格,所以我們沒有相愛,繼續分頭禍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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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開始交往,與其說是瓶子的直覺使得我們識破了彼此的安全係數都不高,不如說,老楊那會兒自卑,他當時是機場的一個臨時工,每天做着很苦逼的一份工作,可是他這樣描述他當時的工作:“你見過凌晨的星星嗎?我每天早上4點出發,走在路上,天還沒亮,靜的能聽到心跳,擡起頭,看到滿天的星光……”恩,他說的就是這麼令人嚮往,你根本看不到星光底下的現實版人生:剛睡到酣甜,鬧鈴響了,從暖和的被窩把自己拽出來,哆嗦着站在零下10°的車站,等來一輛用膠帶紙纏了N多圈兒纔沒散架的破公交,顛呀晃的,晃到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外,一路上,冷清、寂寞、困的要死,前不見未來,後沒有退路……

老楊就有這本事,所有的人和事到他嘴裏都變得牛逼哄哄閃閃發光起來,比如聊到被他征服的高原,聽上去好浪漫:“在海拔一定高度之上,就沒有喬木灌木了,碧綠無邊的草原上,開着各種顏色的小花朵,各種顏色!你能想到顏色都有……”老楊不會說這“各種顏色”有可能是他的幻覺,因爲據同行者說老楊當時高原反應得頭痛欲裂,差點掛掉。

就像老楊決定辭職閉關考研,他從來不提他如何在30高齡暫停謀生、克服逼婚,去學英語,背政治,上各種輔導班,如何頭懸梁錐刺股,恓惶、焦慮,累的像狗樣的歷程。他只會告訴別人,他考研戰役大捷以後如何春風得意馬蹄急,他的碩士學歷變成了他的高底盤座駕,他乘着豪華座駕,就像傳說中的鯤鵬,扶搖直上,秒煞衆生。

這個時期,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老楊根本輪不上我等亮燈給他了,沒事還給我們吹噓一下他如今在婚姻市場上的緊俏程度——他戀愛對象的品相節節攀升,以至於我的驕傲,在他描述的那些優質女人面前不堪一擊,碎成了渣渣。

老楊後來找了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空姐完婚,算是又挑戰了一把人生極限,以他當時一無所有的身家,空姐頭腦一熱跟了他走,也只能是真愛了。畢竟,對等的婚姻應該是等價交換,老楊沒什麼和空姐交換的',或說是空姐可以用於交換的資源,比老楊要多的多,所以,兩年不到,頭腦冷靜過來的空姐就拋棄了老楊。

老楊很快再婚生子,飯票已經揣兜裏,剩下的,就是挑剔嫌棄飯不可口,到處找機會吃點零食了——跟老婆不和,沒關係,在老楊嘴裏“婚姻嘛,說到底就是搞平衡,比如出國旅遊,就得帶上老婆,我帶她去毛里求斯,對了,你見過大灰鯨嗎?在海上,透過小舢板的玻璃底,我看到了大灰鯨的眼睛,就像情人的眼神一樣,含情脈脈,真的是醉了,你可不敢跟她操蛋,把她惹了,那大尾巴一掃,嘿!”

當然,老楊不會講他老婆在海灘上跟他大吵一架,罵他安排的酒店太貴,責備他大老遠不逛景點,帶着孩子在沙灘上跑步,他也不會說他家婆媳矛盾已經勢如水火,氣急了他會說:“我纔不怕離婚呢,離了婚,我就是《守株待兔》裏的那根木樁子,看哪隻兔子有福,撞在我這根樁上,算她撈上啦!”他依然覺得自己是塊閃閃發光的大獎牌,頒發給誰,誰就光芒四射。

又過去了幾年,老楊打電話,說他做生意,掙了四套房子……依然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口氣。可是頭一次,他不小心泄露了他的煩惱:現在如果離婚,就得分出去兩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