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暖還是親筆信散文

書櫥裏有厚厚一摞書信,近200封,整整齊齊捆着,多是上學到結婚那幾年的來往,我是個戀舊的女人,加上對文字的酷愛,所以這些書信就這麼一直保存着,結婚時這是我的嫁妝,搬家時是我的行囊。

最暖還是親筆信散文

打開包裝,隨手抽出一封,是大二那年父親給我的親筆:吾兒文文,見字如面,前信收到,詳情具悉,家人安好,勿念。那個“見字如面”不小心灼痛了我的眼睛,於是那些蠅頭小楷,在淚光裏綻開,字字生花,灑落滿箋,品之墨香猶在,父親的面容猶在。

在外求學的幾年,就是這一封封家書,慰藉着思親之苦,滋潤着脈脈親情,信多是父的蠅頭小楷,也有妹妹娟秀的手書,偶有小侄子童稚的塗鴉,信已歷20餘載,父親和妹妹也已去多年,這些書信卻如一襟晚照,永掛在了我生命的天幕。

再抽出一封,褐色牛皮紙信封已很舊,落款一行雋秀工整的小字卻很清晰:河北財經學院(再已更名河北經貿大學),這是閨中密友、高中同窗趙秀梅的字跡,抽了信紙,低頭細看,舊時光隨字跡精靈跳至眼前:小九兒(宿舍大排行),見字如面,玉照收到,漂亮,白上衣很顯文靜,頭髮這麼長了?建議前面劉海弄短些,把光潔的前額露出來......末尾署名:五兒(亦是宿舍排名)手書,時間1991年4月25日。信紙的底端一張小小的剪圖,夕陽映照的柳樹下,兩隻小狗歪頭對望。一個“手書”又一次觸動敏感的神經,遂記起那雙白晰纖長的玉手,一雙很漂亮的手,只是冬天常會凍的紅腫,所以高中三年洗碗刷盆的重擔多是我替她挑着。一直以爲秀梅寫字的姿勢是很不規範的,也一直奇怪這不規範的動作何以寫出如此漂亮的字來?

畢業、 升學、再畢業、再升學,人生每一次的轉折,都會製造一些別離,於是昔日閨中密友,同桌的他,各奔前程、天各一方,於是書信成了那時我們維繫感情的最好紐帶,信中的話語或臉紅耳熱、或青澀朦朧,字跡或蒼勁有力、或飄逸清透,打開信來總會讓你記起那一張張面孔,或俊朗、或沉穩,或清秀、或陽光。

書信裏有大部分是我和老公的往來,一場邂逅,釀就了一場閃婚,加上老公一直在部隊,以至於婚後很長一段對他有點陌生,我們之間真正的感情大概還是從這些書信開始的吧,最初的信中只是怯怯地稱他“段兄”,等有了兒子之後,才羞澀地稱之爲“段郎”。這些書信 與其說是家書,不如說是情書。記得給老公的信是每週必寫的,哪怕是兒子哭鬧,忙得不可開交,我也沒敢忘記及時向領導彙報工作。老公到是得便宜還賣乖:“太累的時候,信是可以少寫的,總讓人家通訊員給送信,怪麻煩,還總開我玩笑,嫂子長嫂子短的,鬧得我挺不好意思”。我回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可是正兒八經的兩口子。”賀卡是帶音樂的,到抽屜裏找塊電池,裝上,嘿,居然還能唱出聲音,只是吱吱啦啦象受了潮的磁帶,難受!短路中偶有麒派鼻祖周信芳的沙啞,讓我哭笑不得。

翻看良久,感慨良久,把信捆好,再放回處,書櫥的一角依然是那堆觸手可及的歲月,那堆觸手可及的溫暖。這一摞信,不覺中已成了舊日情懷,已是十多年不寫也沒有收到過親筆信了,就在那種特有的激動沉寂了多年之後,今年的元旦,突又接到未曾謀面的朋友寄來的賀卡, 紙無言,字無語,卻傾注過寫信人的體溫和心情,也是這簡單的卡片,並一行行陌生而熟悉的字跡,讓心與心的距離剎時縮短。

隨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手機短信、電子郵件以快速、方便的優勢迅速更新着人們的交流方式,親筆書信在人們的.生活中已漸行漸遠,漸成一道舊日風景,那種“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裏的淒厲珍貴和扣人心絃,連同等信的無奈和焦慮,一併消失了。

給別人寫郵件偶爾也會牽強地用上:“見字如面”的詞語,寫過之後,又感覺好笑, 怎麼就“見字如面”了?全國人民用不同鍵盤敲出的可都是同樣的字體,怎麼就見了你的面了呢?電子信息以其最冷漠的形式,無形扼殺了人們心中質樸的訴說,“信”再沒有了那種赤裸裸的真實。

懷念親筆信,懷念那種觸摸的到的溫暖—寄給別人的、從別人那兒收到的。有時也會傻想,找一個陽光斜窗的下午,放下手裏所有的事情,拿起有些陌生的筆,蘸上心情,浸着體溫,把所有的心事都變成“我”的文字,寫幾封長長的書信——給當年的小五兒,給同桌的他,也給網那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