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思鄉散文隨筆

人 老 思 鄉

人老思鄉散文隨筆

觀鵝會意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首詩是賀知章前輩所作的《回鄉偶書》,深感詩人是帶着人老思鄉的感慨,寫出這詩小情深的絕句。筆者感悟人生的回憶會隨着年齡而增長,就像湖面上漂浮的浮萍,回憶的葉子下面生長着許多鬚根,漂到哪裏回憶就會產生到哪裏。人過半百,就像秋天的果樹,不論樹上有多少果實也該是清點的時候了。

筆者正處知天命之年,近日,時不時想起隨父回老家尋根問祖探親的往事。家父一九二三年出生在忻州代縣一個叫碾子溝的偏僻小山村,薄田貧瘠,家境貧寒。十六歲參加抗日民兵,埋地雷打游擊,抗擊日本侵略者,下嘴脣被日寇子彈穿過的疤痕成了永久留念。解放前後,擔任過雁門關行政村黨支部書記,區長,片長,公社書記,農工部部長,八四年副縣級離休。家父離休後,有了空閒時間,大概想起來自己離家四十餘載,思鄉之情就像“飛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所以自己一個人先行坐大巴回老家了。

幾天後,父親打回電話讓我們哥倆也回老家。我們下午出發,哥開着二一二吉普車,迎着涼爽的秋風,穿代縣古城,在夕陽銜山時,來到了山腳下我的老家碾子溝村。只見七高八低的窯洞上升起裊裊炊煙,村裏傳出羊羣歸圈“咩咩”的叫喚聲,大山幽靜,山村喧囂,何不是畫家構思的一幅山村牧歸圖呢?

走近了纔看清楚大山並不是黃土山,村子是建在灰藍色的岩石坡上。二大爺的次子二圪蛋早已經等在村口,領着我們踏着夕陽的餘暉,攀登着被雨水沖刷的坑坑窪窪的陡坡小路,進入了倍感親切魂牽夢縈的碾子溝村。家父住在二大爺家,我們來到他老人家的石窯小院時,二大爺和二大娘笑容可掬地和家父站在柵欄子院門口,父親張口正要介紹我們哥倆,二大爺自信地搶着說:“不要你說我也知道老大是玉平,老二是貴平。”院子裏的陣陣歡聲笑語,就像要把天上的晚霞拽下來似的。第二天,二大爺全家人把我們送出了村口,我依依不捨地鬆開了二大爺、二圪蛋緊緊握着的手,驅車前往二大爺大女兒家——正下社。

正下社村在代縣峨口鎮的平川區,當時是由三個相間只有半里路,東西連在一起的村子組成,半前晌就到了正下社村。大姐、二姐姐、三妹都接到了消息,她們早已經在大姐家門外等候着我們的到來。大姐家和全國人民一樣趕上了改革的春風,家裏剛剛蓋起了新房,還沒來得及圈院牆。剛進敞院子國平外甥就點燃了鞭炮,我隨着“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仔細端詳起這新房來。這雁門關內的房還是挺講究的,延續着傳統的建築風格,一看這建新房的木泥匠都是老把式。往上看蓋的是木三件起脊大瓦房,只見它前坡長後坡短,房脊兩頭各蹲着一個瓦蘭色的龍頭,給新房增添了不少雄威。往下看前房檐椽頭還掛着扉,後檐也翹出了後牆外,前房檐椽頭彩繪着金虎眼。再看窗戶也做的很有講究,只見是開池圓果,池子的連接處是寓意美好的石榴卡、菊花卡、卷草卡、蝙蝠卡、葡萄卡、祥雲卡等。大姐拉開風門看到還有一對雙扇門,大家相互謙讓着推門進入房子的`堂屋。這堂屋還頗具時代感,是套空的兩間房做的客廳。裏面的套間房裏有一盤正炕,炕的周圍繪畫着炕圍畫,鍋臺上的大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大姐告訴我說:“關外人家做飯是沒有這麼大的鍋的,我們的做飯鍋平時是不可以隨便端起來的,只有等到臘月二十三竈神爺上了天,纔可以端起來用耐火泥修補竈膛的。”做飯時我用心看着這口大鍋的用法,只見大姐在鍋裏做上魚和菜,然後在大蒸籠裏撒好糕殃子動在鍋上,這鍋臺的正上方有一扇小門,大姐打開小門蒸汽就被吸了進去,原來小門裏面是一個壁囪,就像煙囪那樣把蒸汽吸出屋外,蒸汽過後大姐端起了大蒸籠,剛好菜和黃糕都熟了。大姐正忙着採黃糕,二姐已經剷出了鍋裏的菜和魚,三妹提出了炸油糕的胡麻油。姐妹仨不一會功夫就捏好了糕餅,隨着油鍋“唦唦”的炸糕聲,香味兒飄滿了屋子。大家都是沒有見過面的親戚,推杯問盞其樂融融,今日一見或許就會是最後一面,聚在一起述說着說不完的話。在大姐家吃了午飯稍息後,他們簇擁着我們一直送出了村口。

出了正下社村,父親執意去顯旺村看看他老人家的叔伯姐姐,父親在路說着自己的小時候,當時家裏貧窮缺衣少食,二姐就像親姐姐一樣接濟一些吃穿,從小就和二姐最親,只不過在外工作多年,也沒有抽出時間去看看她,話語間流露出對她的愧疚。經過了幾個村子到了顯旺村。進了村父親依稀着記憶力,下車走到一家大門向北開的院子,對我說:“你進去打問打問看看是不是你二姑家。”我探頭探腦的走進院子,這個大門開在房中間的院子,一共有七間房,院子裏幾隻悠閒的雞,看到有陌生人進入,驚恐地擡起頭瞪着我。我推開東邊虛掩的家門,看到是一間空膛膛房,南北是一條順山大炕,炕上的東隔牆上有一個能鑽過人的洞,不知道鑽過去的房是廚房還是庫房。在大炕上背坐着一個做針線活的老人,可能老人家有一點耳背,我進了家她還不知道有人進來。父親也沒有吩咐我怎麼向老人家打問,我直接問老人家:“大娘,您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滿財?”大娘吃驚地回頭問我:“滿財在哪裏?”“我大大就在您大門口。”我話還沒有落地,她就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跳下炕,連鞋也顧不上穿就飛奔出門,當我追出門外時,看到老人家已經緊緊的揪着父親的胳膊泣不成聲了,看她內心就像夢裏看到弟弟似的,握着胳膊害怕弟弟再一次失去。她痛哭流涕地述說着:“滿財呀,二姐都七十了,我以爲死前見不上你了,你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看二姐,這一次能見上你是最後一面了,嗚嗚嗚。”這酸心的氣氛怎麼不讓人落淚呢?好長時間大家才緩過了心情,二姑緊緊的握着父親的胳膊坐在炕上嘮着家常,我和哥哥從車上把米麪擡進家,父親又給老人家留下二百元。老人家一直握着父親的胳膊送到了村外,當我們依依不捨地驅車走出了很遠了,我還能看到二姑手住柺杖駝背的身影。

家父已去世二十一年了 ,二姑站在村口手住柺杖駝背的身影還是揮之不去,看來人的回憶就像刻錄在腦海的磁盤,時不時就會在腦海裏吟唱出來,不知是人老思鄉,還是鄉老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