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生意經經典散文

受帕金森病魔困擾的父親,再也不能騎着自行車或者油摩三輪車去走村串巷吆喝了。想到這裏,我不禁悲從中來,父親再也不能爲這個大家庭分憂解難了。父親與共和國幾乎同齡,他的悲喜伴隨着共和國的悲喜,他一生沒有轟轟烈烈,只有平平凡凡,平凡得像一隻螻蟻,但是就是如螻蟻一般的凡人以前卻是我們家中的頂樑柱,一家人的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幾乎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

父親的生意經經典散文

打從我記事起,父親幾乎一直爲這個家撲騰,硬是讓這個曾經貧窮的家走出困境。祖父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在他持家的多年裏,家中光景甚是慘淡。年輕父親硬是通過自己的堅忍、頑強、樂觀撐起了家庭的一方天空。

聽母親說,父親在農業合作社時期,曾經拉着架子車去炭場馱過炭去換過糧食,用自行車騎行到百里之外的地方,用紅薯換過細糧,一輛加重二六的自行車曾經記錄過父親半生的辛勞。

當我懂事起,我就很佩服父親的`生意經,但那時家鄉土地多,父親便被縛在土地上,只能靠賣土地中的出產來補貼家用。

八零年代是開放搞活的年代,父親再也無須偷偷摸摸地外出換取賴以餬口的口糧了。家裏種的一些經濟作物,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拉出去賣了。說起走村賣東西,我可真佩服父親,我們一家五口人中,就數父親最會吆喝着賣東西了。小時候的我,靦腆而自卑,一聽說父親點名要我跟他一起去賣東西,心裏總忐忑不安,想起了路遙小說《人生》中,高玉厚老漢讓他的兒子高加林賣饃的情景,可憐的高加林胳膊上挎着一籃子饃,硬是不敢在人來車往的大馬河川上大聲吆喝。這樣的人與我何其相似。上國小的我,自卑敏感,從不敢在學校教室大喊大叫,這大概是性格使然。以至於母親熬煎地說:“像這樣怎麼能撐起家中一片天呢!”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會做以下假設,假如我在農村以種莊稼爲主業,我能撐起家中一片天嗎?也許是父親從小經歷過過多的苦難,養成了他遇事從不害怕畏縮,相反是越難越想嘗試一番,在我的眼裏從來沒有他推銷不了的東西。

家中在最初幾年種瓜的年月中,每當西瓜外銷困難,父親總要拉着架子車,去臨村或更遠的村子去賣瓜,可以用西瓜換鈔票,也可以用西瓜換小麥來進行等價交換,遠的地方,就要用套着牛或驢子去,在無法推辭時,我只有無奈跟隨着他去賣瓜,一路上上坡下坎,很是艱辛,但是他依然樂觀,每到一個村點,他先與人攀談,說着說着,關係拉好了,給人幾個大西瓜,別人便張羅着給開稈賣瓜。賣完後皆大歡喜,然後吆喝着牲口,走在川原遍佈的溝溝峁峁,甭提有多愜意了。

紅薯又名紅苕,是家鄉物產最豐饒的農作物,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家年年種紅薯,飢餓的年代裏,他用來裹腹應對飢餓。物質豐盈的年代裏,農民們把他澱成粉,漏成紅薯粉條,然後把多餘的粉條賣出去來增收,補貼家用。把另外一部分窖藏起來,在隆冬時節用以熬紅薯小米粥等,還有許多窖藏紅薯用作第二年育秧,在驚蟄到來前後,把紅薯從地窖中拎出來,然後整齊地擺在苗牀上,並鋪以麥秸,施以農家肥,然後在上面搭好塑料棚,一個多月後,苗牀裏便生長出密密麻麻的紅薯苗,每到栽紅薯的日子裏,父母把紅薯苗從苗牀中拔起,再由父親用自行車馱着,去三街五巷去賣,彼時,不管賣苗子有多難,父親總能想着法子把它們推銷出去。用他來補貼春荒。

冬日裏父親便把澱成粉的紅薯澱粉加工成粉條,在冬日的暖陽下晾乾後,到臨近春節前後,又冒着凜冽寒風去賣粉條,他每次要用自行帶七八十斤,我不知道是怎樣的力量讓他從不叫苦,從不怨累,終日裏爲這個家艱辛操勞,如今的粉條行業裏魚龍混雜,許多商家在粉條裏摻玉米粉等影響口感,更有甚者摻雜化石粉草菅人命。想想過去以吆喝爲主的年代裏,走村串巷經常走,低頭不見擡頭見,誰還敢在裏面摻假呢!

父親的一生,除了種田,就是吆喝,他馱過炭換過糧食度過饑荒;他拉過架子車賣過西瓜爲家增添過收入;他騎過自行車賣過紅薯秧補貼過春荒;他也賣過自家菜園裏的韭菜南瓜蘿蔔,父親的一生很辛勞,一生很樂觀。每當我看到他現在有些落寞的情懷,也曾暗自傷懷,歲月的冰刀劍戟讓他過早衰老,歲月的滄桑讓他過早染上沉痾。惟怨父親患病的日子裏仍然能夠頑強面對病魔,坦然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