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散文

前段時間,《北京晚報》上登了一則新聞:一個瀕臨死亡的中年人慘遭親人遺棄,孤獨地躺在醫院的病牀上,病人的兩個妹妹把他送進醫院的時候說,放棄一切治療,不搶救不用藥。說完,扔下壽衣就走了。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散文

病人一入院,直到去世都沒有說一句話。醫生說這樣的病情是可以說話的,這種病一直到死頭腦都很清楚。他之所以不說話是他不想說。

醫生問病人的妹妹,既然不搶救,送到醫院幹什麼?她們說,因爲,他不願意死在家裏。而搶救需要花錢,爲了給他治病已經花了幾萬元錢,哪還錢啊!

可是,我覺得,愛哪是錢的事?是一份翔和心靈的慰藉。在人生的最後時候,哪怕有親人多陪陪,說說話,喂點水,這都是愛的表達。有錢不一定有愛,沒有錢也不一定沒有感情。

一次我因摔傷住院做手術,醫生爲我取掉一塊壓迫神經的.骨頭,並在骨頭的兩邊安裝了兩根起固定作用的鋼棍。醫生要求臥牀三個月。

幾天後,病房裏又擡進一位臥牀的老太太。和我的牀昆挨着。送她來的是她的兒子必女兒。她女兒對我說,我們都上班,挺忙的,家裏沒人眼看她,住院省心。正說着,醫生進來了。她又跟醫生說,儘量不要採取什麼治療。醫生急了,說,既然不想治療,弄到醫院幹什麼?

可是,老太太的兒子和女兒什麼也不說,扔下老太太就走了。既沒給老太太買飯票,也沒給她留下買飯的票的錢。等大家都吃飯的時候,老太太就那麼幹瞪眼地瞅着。

我不能下牀,就使勁地夠着遞給她一個蘋果。老太太說,閨女,謝謝你了。我沒有牙,吃不了蘋果。可我當時除了水果什麼也有。第二天,老太太還是沒有東西吃,也沒人來看望她。

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冒險起來,出去買了一碗餛飩給她。可是,她不能坐起來,沒法吃。我只好一勺一勺地喂她。她實在太餓了,很快就吃完了餛飩,還不飽。我想起小時候姥姥餵我們吃蘋果的情景。把蘋果一切兩半,用勺子把果肉刮成泥,不用嚼,剩下的果皮如同透明的小碗。於是,我用這種辦法又喂她吃了一個蘋果。正好被一個轉悠到這個病房的醫生看見,把我狠狠地訓了一頓,攆到牀上去,然後,給老太太家打電話,讓他們家趕緊來人。

老太太的閨女來了。醫生說,你們怎麼能夠這樣對待老人?誰都有老的時候,等你們也老了,你們的孩子這樣對待你們,你們會怎麼想?醫生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竟然罵她沒有人性。老太太的閨女並不辯解,醫生走後,她給老太太買了飯票留下就走。從此就再也不見蹤影。可是,老太太自己不能翻身,總是朝一面躺着,身上很快就出現了褥瘡,疼得整天呻吟。

我和老太太臉對着臉,看着她那麼痛苦絕望,十分同情。她對我說,她這輩子時守寡,一個人養大了4個兒女,現在他們都挺有能耐的,有個兒子還是當官的。可是,誰都不願意養活她,互相推搪,你不管我也不管,媽又不是一個人的,憑什麼讓我管?這樣,她就成了沒有人管的人了。她說,人啊,千萬別養孩子,養大了,到這個歲數就寒心啦!要不是摔傷,還得給孫兒做飯伺候他們呢。說着說着就哭了。她沙啞的哭聲猶如一件利器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劃過。於是,我又一次冒險起來去幫她翻身。她被壓一側的胯骨部位的皮膚已經爛了。我一隻手把住牀護欄,一隻手拽她胳膊,她挺胖的,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勁也沒把她翻過來。我又去扒她的臀部,可是,錳一用力,只聽自己的裏“嘎嘣”一聲響,傷口劇烈疼痛起來,頓時臉色蒼白,頭上的汗也下來了。一個護士看見,大呼小叫地把醫生找來,我被送進了X光室。一照片子,是綁鋼棍的鋼絲斷了,鋼棍的一頭翹了起來頂着皮膚,險些戳出來。於是,我不得不再做手術。當我被人推出病房的時候,老太太嗚嗚地大哭起來。她說,姑娘,我到死也忘不了你。這輩子報答不了你,下輩子就是變成母雞也要下蛋報答你!

淚,無聲地從眼角流下來。不是爲自己又一次開刀的痛苦,而是爲她那些用生命喊出來的話。其實,我爲她做的這點事對我來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我不還年輕,很快就會恢復的。可她卻要連下輩子都搭上來報答。可見,她得到的愛是多麼的少!

一位目睹了這一切的護士也流淚了。從此,她總是忙裏偷閒地給老太太翻身。並且用藥棉球給老太太輕輕地擦拭傷口。到我轉院的時候,老太太的褥瘡基本上好了。

後來,我轉到其他醫院,病房裏也住着一位骨折的老太太,兒子整天整夜地陪在身邊,趴在牀頭柔聲細語地和老太太說話,給她擦身洗腳喂水餵飯無微不至。老太太腿痛,兒子心痛,輕輕地用嘴吹老太太疼痛的部位。後來,爲了分散母親的注意力,他想方設法地講笑話逗老太太樂。果然,老人在笑聲中忘記了疼痛,康復很快。一般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位老人卻一個月就恢復了。同病房的人都說,這老太太真幸福!然而,在我看來,她的兒子更幸福。因爲,愛和得到愛是同樣的感覺,能夠給予也是種幸運。所以,我們應當珍惜並感激每一次這樣的機會。

當然,有時候,愛也是一種承擔,也很沉重。然而如果生命中連這點沉重都沒有,活着還有什麼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