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的變遷散文

幾年來,我經常匆匆行走在醫院到家的往返路途上,不是因爲我在醫院工作,而是出於人生的無奈、無常。前天又經過醫院時,偶然發現醫院裏有一棵春花樹,爲了儲存養料過冬,樹上的葉子光禿禿的。然而,讓我感到驚喜的是,樹上已經結滿了毛茸茸的花骨朵,淺綠淺綠的,外面披了一層厚厚的白絨毛,尖尖的頂端呈現一種淡淡的乳白色,像一個個淡綠的小球球,惹人喜愛。

年味的變遷散文

我驚奇,春寒還在料峭時,小草也已然開始拼命地生長,枝頭的花兒也在競相開放。植物的生命力怎麼會如此頑強!

我希望,希望人的生命也能像植物一樣,黃了可以再綠,枯了可以再榮,折了可以再長。其實我更奢望能再次看到媽媽能爲過年忙碌的身影,只有那樣我才知道她還健康。

說起年味,還得從殺年豬的那一天開始。伴隨着小村裏第一隻年豬的啼叫聲戛然而止,陸續會有不同家庭的年豬應聲而息。

記憶裏的爆米花、糯米糖、炒紅薯片、炒花生、炒黃豆,糯米餈粑、米粉粿這些都是母親親手爲年而忙得團團轉的辛勤結晶。

  (一)新衣的魅力

小時候,因爲家境貧寒,一年到頭也難以穿上一件像樣的衣裳。記得我國小畢業那年,我作爲少先隊員的唯一代表上臺發言,身上穿的竟然只是一件姐姐穿小了的粗布衣服,一條打滿補丁的褲子。其實這些也沒什麼,大家的生活水平大抵相當。

俗話說,過年窮,一世窮。所以再窮,父母們也不會讓我們在過年這一天受窮。

盼望着,盼望着,冬天來了,新春的腳步近了。每到寒冬臘月,家家戶戶的家長們都會攜帶上積攢了一年的布票, 提前去商店扯上幾塊花花綠綠的布料,爲的是在新年之前能讓孩子們穿上渴盼已久的新衣。

村子裏只有一個裁縫,每到冬天他是最忙碌,最吃香的人了。 全村孩子的目光和希望都停留在他那雙手擎着的一針一線上。不過,別看大家都只是個地道的農民,但對於做衣服這件事,大家都互相商量,如果遇到時間確實緊張,就相互謙讓着先做孩子們的衣裳。鄰里的和睦相處總能把事情安排得有條不紊,妥妥當當。

爲了能早一分一秒貼上炫耀的資本,除夕日的午餐,我們吃得比哪天都快。母親早早地幫我們燒好了一大鍋洗澡水。誰先吃完,誰可以先洗澡住進趕製的新衣褲房子裏。

歡天喜地的'孩子們揹着剛住進的新衣房子,如小鳥般蹦跳在別人家的小土屋裏,你拉拉我,我扯扯你,互相比着誰的新衣房子最漂亮。

曾幾何時,手工製衣逐漸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大小商場裏各色服裝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想要什麼平時想買就買,想穿就穿。過年穿新衣,早已沒了有當初的慾望。

  (二)年夜飯前後

我四五歲時,那個除夕日的傍晚,媽媽煮了一個大大的豬頭,豬頭已經用鹽醃過,熟透的豬頭隨着嫋嫋輕煙的升起,在廚房散發出陣陣沁人心脾的香味。爸爸從那上面扯下一塊肉遞給我吃,我不敢接爸爸手中香噴噴的豬肉,只是一個勁地往後退,嘴裏喃喃着:“啊嗚,啊嗚,那個東西會咬人,我不要,我不要,不能吃的。”這個故事一直到我成年後還時常被母親提起。

其實,我不是吃貨,但我衷情於媽媽年夜飯裏那濃濃的鄉土年味。

小時候的年夜飯菜,用一口鍋,鍋底鋪一層蘿蔔,中間一層豆腐,上面再蓋上一層肉,加一點鹽、味精與其它的佐料,所有的菜餚就在那一口鍋裏。蓋上蓋子後,把鍋放在臨時搭建的兩疊磚塊之間,往下面添柴燒火,直到燒得熟透爲止。一頓香噴噴的年夜菜餚就大功告成了。不過年年有餘嘛,魚自然是不能少的。

年夜晚餐燒好後,父親擺好燒好的豬頭肉,米粉磁粑、包子等其它一些供品,然後叫上我們姐弟五個和叔叔一起,來到廳堂前排成一排,點燃香和草紙,祭拜儀式才正式開始了。我們連磕三個頭後,隨着一盅酒嘩的一聲灑落在地,祭拜便在一串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結束。

收拾好祭祀用的供品,換上了爲了過年而準備了一年的新衣新褲。我們就坐於年夜晚餐前,父母時常會拿一張草紙在小弟的嘴上擦幾下,其意是小弟的話多,怕他亂說一些不吉利的話,擦完後表示說的話就跟放屁一樣,隨風而去,化兇爲吉。

因爲白天母親忙碌着做的美味佳餚,我們都已嚐遍,小小的腸道已經食物滿滿,年夜飯也幾乎成了顯示富有的擺設,盛一小碗也都剩在那兒。這一天,父母們不會說我們浪費糧食,反而高興地說:“吃不完,年年有餘嘛!”

隨着年齡的增長,時代的發展,自己成了年夜飯忙碌的主人。忙碌了半天才包好的水餃,花費好幾百元燒成的一桌豐盛的菜餚,卻已吃不出童年的味道。

  (三)壓歲錢

壓祟,其意壓倒“祟”。壓歲錢是長輩們對晚輩的一種厚愛,一份平安的祝福。晚餐後,大家圍坐在餐桌旁,都像一隻只聽話的小花貓,把目光聚焦在爹的酒杯裏,誰都不肯輕易離去,心裏卻默唸着父親能儘快讓酒杯見底。這時,等待了一年四季的希望在此瘋長,孕育成一個紅紅的紙囊。無論多少,但我們爲此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一年的壓歲錢從收父親的第一個紅包開始,然後陸續收到七大姑八大姨的紅包。

紅包在增長,紅包裏的數字在節節攀升。兩角、四角、六角……,一元、兩元、四元……,十元、二十元……,直到今天的幾百幾千。

時光荏苒,歲月清淺。轉眼淺淺的皺紋已悄悄爬上了眼角、額頭,收壓歲錢早已成爲記憶中的一個剪影。送紅包的主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女兒也已參加工作,年邁的父輩祖輩們成了收受紅包的主人。

  (四)守歲

童年的除夕夜,沒有電燈,沒有電視,我們可以就着隱約的煤油燈光,一家人圍繞在旺旺的火爐旁,興奮地守歲到快天亮。當然,在鐘擺即將敲響新春的鐘聲時,我們不會忘記去竈堂掏出新年的第一桶“金”。跟着父母的手一伸一縮,一個個“金元寶”也從竈堂裏滾落。

其實,竈堂哪會自然產生金元寶。只是父母知道我們每年都會這樣鬧,總會纏着他們要去掏金元寶,又拗不過我們,於是在臘月廿八日做米粿時就用米粉芡捏成紅紅的、白白的、大大小小的元寶形狀,趁我們不注意時把元寶放進暖暖的竈堂。

雖然稍大後,我們已經知道那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我們誰也不願意去揭穿。有時自己不鬧,但也喜歡欣賞小弟們去掏出元寶時的興奮狀。

不知是歲月的磨石磨滅了我們童年的鬥志,還是理想的暗礁觸碰了我們脆弱的神經,守歲也已變得那麼艱難。精心安排的春晚,也已催不醒瞌睡的精靈。

記憶撐起一杆竹籬,兒時的年味已在歷史的畫冊中打烊。年,越來越變了樣。

年豬、新衣、年夜飯、壓歲錢、守歲,這些雖然還在年味中充當了一定的角色,但也沒有了當初襲人的願望。平安、健康、團圓成了我們新時代年的最佳暢想。

伴隨着新年鐘聲的敲響,短暫的相聚,又將面對着漫長的分離。爲了大山外面的平安的守候,從春望到冬;爲了大山裏面的那份健康的祈福,自始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