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黑青般的記憶

(一):黑青傘

抒情散文:黑青般的記憶

惱人天,雨老下過不停。窗外一把黑青傘閃過,一下就勾起我的鄉愁,我那黑青般的記憶。記得三十年前,同樣霧瀠瀠雨濛濛的季節,我的堂嬸孃,撐着一把黑青傘,淚眼婆娑到我家,請我母親去做她的調解人。因堂叔突然生病,英年早逝。因她沒有生育,也因房子的緣故,我的族人要趕她走。

可憐無助的嬸孃,只能到我家求助。記得她曾一把抓住我的手說:你們這一族人,只有你們家還有良心。你要好好讀書,一定要離開這個鄉下。

我忘不了她那憂怨無助的眼神,忘了除非醉。故鄉何處是,我到現在都不願意回老家,一回去就想逃跑,我總感覺在家鄉的某個地方,總有她那無助憂怨的眼神存在。嬸孃撐着一把黑青傘,離開了我們家,不久也不得不離開了我們村。後來聽母親說,她改嫁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當了二個孩子的後媽,聽說境況不好。嬸孃讀過初小,在我們村子裏,那個年代算是個文化人。

她傢什麼時候都很乾淨,也很溫馨。也許是她沒有小孩的緣故,她對我特別的好。每次雪地裏,我在野外頑得瘋,常被她拽住,握住我的那雙髒兮兮的小手,然後呵口氣說怎麼那麼冰,不由分說,拖我去她家,用熱水給我洗乾淨臉,洗乾淨手,讓我在火爐邊烤火取暖。然後摟着我講故事,念唐詩宋詞。嬸孃知道的很多,我當時覺得她好了不起,她是我的啓蒙老師,嬸孃教我習字,讓我背唐詩,是她讓我喜歡上了唐詩宋詞元曲。

也許沒有生育,嬸孃身材很好,容顏嬌好,很漂亮。我喜歡偎在她懷裏,聽她講故事,喜歡擡頭望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她有什麼好吃的,總會給我留一點,有時堂叔喝酒時,她淺淺的笑,泯那麼一小口,然後臉頰一紅,風情可人。她那臉頰一紅,她那抹幸福,讓我感覺她有點醉,忘了除非醉。嬸孃舌尖上,微微酒的味道,微微臉頰一紅,嫣然一笑讓人忘不了,她和叔那種甜蜜幸福,幸福小女人的形態。

那時我還小,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罾罱懂懂的年紀,總覺得嬸孃特別好看,有時她當我面換衣服,也沒有趕我出去,我傻傻的睜大眼睛,看她嬌豔玲瓏水月爭玲可人的曲線,她也沒生氣,嗔笑着摸摸我的頭說你這個小色鬼,嬸孃好看嗎?那時我覺得嬸孃真美,當時心裏就想,今後我娶老婆一定要娶嬸孃一模一樣的。

我羨慕她和堂叔,那種簡樸平淡的幸福,然而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嬸孃有着李清照一般的不幸,婉約悽美的生活。我的幸福早已找到,了無音信的嬸孃,不知現在生活可好,晚年生活好嗎?也許因堂嬸的緣故,從小就產生了對鄉俗的厭惡感,想逃離家鄉。

總之少年的傷感,總讓人難過,也難以抹去。後來慢慢地長大了,也遠離了家鄉。漸漸的告訴自己,忘去少年的傷感吧!忘去嬸孃,那天下雨天,獨自撐着一把黑青傘,無助的離開。忘了吧,忘了吧,忘了那黑青般的記憶。然而總忘不了,忘不了,給過我溫暖的堂嬸,曾依偎她懷裏,她淡淡的髮香

(二):流浪的二胡

今天上午在網海閒逛,在陌生人的空間,隨意翻看他人的日記,其中有位朋友(確切講二分鐘前才加爲好友),她的一篇《流浪的`二胡》,我不加思索就轉發了。

二胡,久違的二胡,堂叔家的二胡,突然又讓我想起,少年時光的我,經年往事,日見模糊,但堂叔家的二胡,讓我的童年少年,有了那段溫馨,不再黑青的回憶。記得每年寒假,老家經常下大雪。冰天雪地,我有點野,常常一個人在村子外面去堆雪人。也往往是被堂嬸拖到她家去烤火,然後聽她和堂叔給我講故事,背唐詩念宋詞,在堂叔堂嬸的啓蒙中,我也有了這一點點,文字方面的愛好

堂叔家有一大一小,二把二胡,那是他的寶。農閒時,堂叔旁若無人,悠閒自在,一個人自得其樂,拉着他的二胡。那個時候我小,我聽不出他拉的是什麼曲調,但堂嬸喜歡什麼,我就喜歡。堂嬸和堂叔,感情很好,堂叔在拉二胡時,她靜靜的觀賞,永遠是他的觀衆。因堂嬸的緣故,我後來也成了堂叔的聽衆。冬天,我,堂叔,堂嬸,三人經常一起圍爐烤着火。

我往往會搬一條小凳子,兩手放在堂嬸大腿上。而堂嬸往往會,府身摟住坐在她跨前的我,她的臉頰,她的額發,經常廝摩着我的臉頰。我們幸福地望着堂叔,看他拉着他的寶貝二胡。那時很喜歡他的二胡聲樂。也許他倆結婚十來年,沒有小孩的緣故,堂叔堂嬸對我特別的親近。曾幾何時,我是他倆的心愛,我感覺到他們給予我的,比我母親給予的愛還要多。堂叔和堂嬸是不幸的,堂叔四十多歲,英年早逝,堂嬸也因爲簇人的緣故,在一個下雨天,離開了我們村,遠嫁他鄉,從此了無音信。而我是幸運的,我的童年少年,因爲有他們的愛而幸福滿懷。

再也聽不到,堂叔的二胡音樂,也三十幾年沒有見到堂嬸了。老家成了我永遠的傷感,我也不願意回老家!回去就想跑!也許只有堂叔的二胡音符,能讓感覺到家鄉冬日裏的暖!這三年,年年回老家過春節,似乎見不到,村子裏還有人拉二胡,也聽不到二胡音樂!流浪的二胡,不知流浪去了哪裏,也許去了天堂,成天籟之音了。

有次在北江橋下,小公園裏,有位老者在拉二胡,那熟悉的二胡音響,讓我在異鄉,突然間的感動,默默的坐在公園的長椅,聽他老人家,拉了幾曲,也許太熟悉堂叔的二胡音符,也忘不了年少,來自家鄉的音符,總覺得老人家的二胡,來不及堂叔的悅耳動聽。

人很奇怪,以前在老家,不覺得二胡音美,自己總覺得自己沒有音樂細胞,當年體會不到,鄉村音樂的美。堂叔走了,想聽也聽不到了,失去了,才覺得堂叔的二胡音符,卻是那麼溫暖動聽。流浪的二胡,黑青般的記憶,去了哪裏,也許去了心的天國,去了年少,家鄉村落間的記憶裏。

雨還在不停下着,似乎停不住腳,愁惆黑青的記憶,在這春雨綿綿的曰子裏,流浪的二胡,總悄惆無痕,攪動着,攪動着,我那黑青般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