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溪的蘆葦散文

那些蘆葦絕對是生動的情節,在皚皚如雪的背景裏,讓我一眼永生記住了那條河流。若驚鴻一瞥,邂逅了一位佳人。

楊家溪的蘆葦散文

蘆葦總是在秋時開始飄白,像一場朔雪紛紛飄落在溪的兩岸。它以冷的色調,讓整個季節向秋的深處沉寂下去,沉寂下去,周圍安靜下來。風從蘆葦蕩上吹來吹去,蘆葦像蒼茫的雪鼓盪着起伏着。蘆葦很高,高過人的個頭。站在葦叢裏,這邊的人瞧不見那邊的身影。風穿過葦浪,葦叢搖曳起來,生命的痕跡,一下子被時間的風吸走。

只有溪流的聲音聽得見。她嗚嗚婉轉着,吹奏着古相思曲,從遙遠的青峯間飄來。她劈開素雪般潔淨的手,從手的掌紋間靜靜流過,那麼典雅,羞澀,矜持,細緻,生怕疼瞭如雪素淨的手。只有這麼潔白的雪葦,纔會流淌這麼清澈潔淨的溪流。只有這麼輕盈委婉的溪流,才能生長這麼縹緲如雪的蘆葦。溪,是掩映在蘆葦蕩中的一把琴,琮琮流淌着相思曲。葦,是棲在岸邊的.一隻瑟,微微暖風裏搖盪着纏綿。溪和葦合作的天籟之音,琴瑟和諧,是遺世獨立的絕色風景。

有雪白如夢的蘆葦蕩,對溪流有了更悠遠的暢想。

我對溪流源頭的上溯,向前推進了上千年。她不是從宋時的傳說中流淌而來,也不是從唐時的風月中流轉而來。她靜謐、古樸、風雅,應該從上古的舊夢中傳來。她芬芳的流水濯洗過採桑的裙裳,採艾的素手,采薇的裸足。她透澈晶瑩的清水盪漾過綠兮衣兮的木杵歌吟;清洗過美人的飄飄長髮;流轉過美目的纏綿情思。千年來,她如一杯純情的酒,讓人擁懷醉戀。

我固執地認爲,上古的《詩經》篇章最早就是從這裏打開。那時蒹葭蒼蒼,白露爲霜,伊人像一朵蓮,婷立在水中央。她在等待,在期盼。岸邊追慕的腳步由遠而近,一路上落花飛揚,水花迷離,馬蹄聲跌落在殘陽古道上。伊人漸漸老去,千年前沒抽穗的青青蘆葦,千年後開得極致茂盛,朵朵都欲眼望穿,朵朵都是前世虔誠的願望。

蘆葦是岸對溪的夢想。有夢,風纔會在葦浪間一波一波吹拂,吹起高高低低的愛戀;吹開遠遠近近的思念。蘆葦是溪對岸的思念,心思如雪浩浩蕩蕩從海角連綿到天邊;從深秋連綿到寒冬,穿越了時間,穿越了空間。思念如雪,蒼蒼茫茫。

千年後,溪流被開發了。

人們剷除蘆葦,植上草被,拉上繩纜,把溪和岸的風景鑿上歷史痕跡,傳播遠方。俗人瞻顧的腳步紛紛前來,或漂流溪上,或坐擁岸邊。岸傍在溪旁冷眼凝望,溪偎依着岸低吟感嘆。

不是所有的美都要一覽無餘。有的美是朦朧的,有夢纔有聯想;有的美是寂寞的,有路途纔會有探索;有的美是詩意的,需要用心品賞;有的美是潔淨的,需要用耳聆聽。有時神祕需要一層面紗;有時古典需要一種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