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的散文

我像個遊子,風塵僕僕的歸來,走過秋涼的山崗,走過溫存的斜陽,走過嫋嫋的炊煙,走過悠揚的皮鞭,走過二十餘載的光陰和記憶,回到長大的地方。

回家的路的散文

那片祁連山脈邊陲的土地歷經了千年的風沙萬年的霜雪,然後用歲月更迭的筆,畫出一處叫做家的地方。我在這片土地上出生,像是田壟上的野草,瘋瘋癲癲的活,大大咧咧的長,沒有憂愁,更沒有悲傷,只有股鄉下孩子特有的瘋勁,一次歡笑就能留住所有的光陰,一次大哭就可以掩埋所有的困苦。那時除了朱漆櫃子上的黑白電視,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以爲最遠處的山巒便是夢的天邊。直到有一天我像蒲公英種子一般飄到了城市,才知道那裏有不一樣的童年。才發現原來除了泥巴和野兔還有彩筆和布偶,除了烏鴉和犬吠還有鋼琴和樂譜,那些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那些從未沐浴過的霓虹燈光,彷彿是我心底不見卻又最愛的一切。於是我迫不及待的去感觸外面的世界,漸漸的離家越來越遠,不知何時的一次回頭的'才發現它已經成了一個若隱若現的亮點,在最深的心底發出一絲溫柔的光,但卻那麼的深邃而又哀傷。

回家的路已經鮮有人走,和漸漸老去的村落一樣,它也在漸漸荒蕪。深秋給路旁的雜草染上了枯色,零落出一片滄桑,像是年歲飽經風霜的手,掩埋了祖祖輩輩一步一步踩出的印記。芨芨草長得老高,秋風掠過,它發出刺耳的聲響,像孩童的尖叫,彷彿在歡迎故人的歸來。曾經我就像這芨芨草,長在這片土地上,紮根在這裏,屬於這裏,春晨裏我跋涉求學,夏夜裏我臥數星辰,秋意裏清掃門前的片片落葉,冬陽下堆起屋後的皚皚白雪。我和芨芨草是兄弟,我們在黎明和黃昏的來去中長大,沒有桎梏,沒有枷鎖,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那麼的淳樸自然。

只是,曾幾何時我離開這裏,像是隨風而去的蒲公英種子,飛到了燈紅酒綠的地方。飄飄蕩蕩的奔波,零零落落的流浪,萬家燈火中卻找不到一處可以停留的一盞搖曳光芒。在出租屋白熾燈的暗黃光下,委屈着曾經爲手指扎一小刺都可以嚎啕大哭的孩子,如今頭戴荊冠也不敢聲張的自己。

蒲公英在城市的角落裏飄蕩,堅硬的水泥地卻種不出它的夢想。回家的路,我看到雜草已經漫山遍野的枯黃。在深秋呼嘯的西北朔風中,我是在去看望一株沒有種子的蒲公英,它的枝幹應已枯黃,它的身軀應已佝僂,它的等待應已漫長,它的掛牽應已沾裳。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母親蜷縮在門檻上的等候,朱漆的櫃子是她的嫁妝,裏面還有父親送她的衣裳。當我遠去,母親便迅速的變老,連同她的櫃子,銷匿了黑白電視的聲響。櫃子裏的衣裳不知是否還有色彩的芬芳,朱漆的蓋子早已斑駁了條紋的悠長,那該是她最不願打開的地方,因爲裏面藏着她愛情一輩子的過往。曉白時母親給她的心穿上了思念做成的衣裳,拿着父親做的掃帚,把落葉掃成一堆一堆的回憶,那是父親種下的樹,一片一片的飄落,落得出一次哭泣,卻落不出一絲往日的點滴。午夜時母親將針捋過雜白的髮絲,那是父親買來的針線,一針一針的穿引,縫得出一個荷包,卻再也縫不出一個彼此做伴的晚上。我知道眼淚把悲傷滴在了母親的臉上,母親卻把它在畫在了心裏。

回家的路,我看到了那絲亮光。村頭的榆樹掛滿了枯葉,在瑟瑟的風中惆悵,路旁的雜草枯敗出了萬千的淒涼,像是這片土地亙古的傷。只是炊煙從村子邊梢飄來,帶着淡淡的飯香,像是母親溫柔的雙手,撫過我的臉龐。或許我是遊子但未曾闊別,或許我是鄉人卻也未必熟悉。我從雲翳遮住了陽光的地方走來,而這片晴空下,山巒一片金黃,那便是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