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沈從文《邊城》有感散文隨筆

《邊城》是作家沈從文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沈從文用這樣一篇小說對美麗神祕的湘西邊陲小鎮茶峒展開敘述,用美麗自然的村鎮圖景包納進爺爺、翠翠、天保、儺送等可愛之人,將他們之間的故事呈現出來,向讀者傳達室了無盡的人情溫暖。

讀沈從文《邊城》有感散文隨筆

讀《邊城》就像是欣賞一幅中國的山水畫。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悠長的溪水,溪水繞着一座白塔,塔邊傍着山,於是山依水,水依山,層層而生,和諧美妙。再順着山水尋去,山勢間便有城牆,牆下零星裝點着人家,順着又找到幾戶後,到了水的結點,就有渡頭,渡頭總是熱鬧,撐船的老船伕,擔貨的渡河客,吹號而過的小士兵,還有一個藏在羊羣邊獨自玩耍的小姑娘,這時你尋見了她,會看到她翠如水晶的明亮眼眸,一瞬間點亮了整個畫畫。

沈從文筆下的這座邊城,充滿了詩蘊,也充滿了原始自然的樸素鄉村氣息,是到如今都難得一見的美景美事。但這般美麗之下,也隱藏着一股濃濃的悲情,最明顯不過的便是小說一本,故事講到最後翠翠失去了爺爺,儺送失去了哥哥,年輕的姑娘終是發發現了美麗天空也存在着裂痕,白塔也坍,那個人也不知何去,不知何回……

在沈從文自作的解釋中,關於《邊城》的結尾,是如此說道:“一切充滿了善,然而到處是不湊巧。既然是不湊巧,因而素樸的善終難免產生悲劇。”

於是,很多人在講過《邊城》後,都認爲這是一篇試圖將城鄉對立起來,通過鄉村原始文化展現出來的寧靜、和諧與溫馨來表達對原始樸素人情的讚美,但又通過悲劇收尾表達城市的發展已經使得現代人失去聞對這種樸素之美的追求,從而從整體上來看,《邊城》實爲一篇美麗鄉村的輓歌。

但是果真如此嗎?國內研究沈從文第一人之稱的金介甫先生就曾提到過:“《邊城》總的來說是寫人類靈魂的相互孤立的。”而沈從文的徒弟汪曾祺也提出異議:“不是輓歌,而是希望之歌。”

的確,沈從文最著名的作品便是《邊城》,但是我們單純從《邊城》出發去解讀其中蘊含的深意是完全不夠的。

沈從文是一位十分高產的`作家,他的小說,散文等諸多創作中其實都表達着他對於人生十分深層的思考,而《邊城》則是集這些思想爲一體的作品。

從沈從文的很多其他作品中,我們會發現他常作“愛與美”的思考,對此,他的一個闡述是:“若將‘愛’建築在一抽象的‘美’上,結果自然到處見出缺陷和不幸。因美與‘神’近,即與‘人’遠。生命具有神性,生活在人間,兩相對峙,糾紛隨來。情感可輕翥高飛,翱翔天外,肉體實呆滯沉重,不離泥土。”

沈從文具有的是一種帶着泛神論色彩的美學觀念,他認爲愛與美的結合就是神性。在《邊城》中,作者描繪一個詩意靈氣的美景,由此產生一段古樸生動的愛情,在此,他着重塑造了翠翠這個形象,使她成愛與美的化身。但就像作者自己闡述的那樣,“生命具有神性,生活在人間,兩相對峙,糾紛隨來。”作者的這一認知爲翠翠的愛情送去了一連串不巧,最終還是以悲劇收尾。但這真是“不巧”嗎?在我看來,絕不巧,反是基於作者對人生與世界認知的“恰巧”。

從沈從文的諸多其他作品中,我們可能找到一條清晰的美學觀念的脈絡:生而美,美而愛,愛而死。這同時是一個從神到人,人與神魔糾纏,再由人到神的過程。在《邊城》中翠翠生而因自然人情之育而顯現出一種極致的古樸自然之美,是人天生的神性。而在茶峒這樣理想之鄉,作爲人,總對一些壓迫性的俗屈服,彼此也終不能理解融合,茶峒中大家如此,愛情中翠翠也如此,但愛仍會從美中誕生,無論是翠翠與儺送之間的兩性之愛,都是如此純淨自然,只是愛的結局總不完滿。唯一的完滿方式,就是迴歸到神的那一面,即“死”。沈從文對於“死”是賦予了“生”之意義的。比如翠翠的父母以殉情刻寫愛情的永恆,並留下翠翠延續生之美;老船伕去世後,楊馬兵便來到了翠翠身邊,爲翠翠講述了所有;天保出意外後翠翠與儺送之間的愛情就進入了另一種階段。這樣一種美學觀念中隱藏了一個極爲關鍵的詞彙,那就是孤獨。

這種孤獨並不是批生在人世孑然一身無人作陪的那種狀態,而是極客觀的,像金介甫所說的“人類靈魂的相互孤立。”儺送可以自發地對翠翠產生感情,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通過唱歌引起了翠翠在感情上的共鳴,使翠翠也產生感情。但這兩顆靈魂,縱使在夢中相遇,相互碰撞,有了火花,也不能相融爲一體,何況世界身外還總會出現意外。兩個靈魂之間無法永遠維繫着共通,在此之上的愛與美,也就不可避免地終是由生到死。

邊城本向,就是一個孤立於世一般的存在,在這個層面上也體現了作者對“孤獨”的理解。

“我需要清靜,到一個絕對孤獨環境裏消化消化生命中具體與抽象。”“我必須同外物完全隔絕,方能同‘自己’重新接近。”對作者來說,體會和理解孤獨就是一個觀‘我’,並由此返照‘人’的過程。他塑造如此一個“孤城”, 寫城中人的故事,用孤獨的形態去窺照人最樸實原始的美與愛。

所以說到這裏,我認爲作者更想傳達的,是一種悲,但不是哀輓的絕望般的悲感,而是由悲而生的,充滿對人性之美追求與探尋的希望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