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茶經典散文

棗花茶是家鄉一種很平常的土產品,它是由三月剛發芽的嫩嫩的棗葉多次刨制加工而成,茶味微甜,略苦,淡香,色澤淺黃而呈綠。雖然家鄉人沒有飲茶習慣,但誰家都會準備一些,以備外地親朋好友作客來飲用。

棗花茶經典散文

父親是很喜歡飲這種茶葉的。這也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原故。父親是名牙醫,有些好友常給他饋送些好茶甚至有些名貴茶葉,但父親只是把它置放起來,或轉送給朋友或等朋友來了再拿出來品嚐。而自己還是多飲這種家鄉口味的略苦的棗花茶。

父親六十多歲因常年的辛苦勞累,積勞成疾患上了糖尿病等多種病疾。但是父親並沒因此而停下手中的工作,父親是當時全縣內唯一的牙科技師,由於患者的信賴,父親不得不抱着病體來爲患者修復診治。無論是三九嚴寒還是烈日酷署,還照常到城裏簡陋的工作地點上班。七八月份是冀中平原最炎熱的季節,父親在城裏工作多半天后,中午在城裏簡單地吃些飯萊便頂着酷暑返回十多裏的家中,每當這時,母親總是把院裏的樹蔭下打掃的千乾淨淨,放上那個陳舊的吃飯桌,父親拿來一把蒲扇和一個低低的小凳,只穿件背心,手輕輕地搖動,坐在桌前休息。儘管這樣汗水還是從父親的臉上脖子上不斷流下。母親這時提着那隻老式磁壺放在桌上,再從一個綠色紙茶桶中拿出小撮淡綠色的棗花茶,用開水衝下,再蓋上壺蓋,沏好。母親又拿來兩個吃飯用的磁碗,洗刷乾淨等茶泡好,約摸一刻鐘後,父親提起磁壺向碗中倒出呈淺黃色的茶水,隨後,小院中便彌散着這棗花茶的清香。

父親一生不吸菸不飲酒,沒有其它任何嗜好,飲一點茶算是唯一的奢侈。但他還是聽從醫生的忠告儘量少喝。父親一生勞累奔波,據我所見,只有在父親飲茶時才顯出特有的輕閒和安逸。

父親一隻手輕輕端起茶碗,眼神是那樣專注,輕輕吹動飄浮在茶水上面的片葉,然後輕輕的飲上一小口,淡淡的熱氣便撲繞於父親的臉上,此時父親的臉顯的溼潤,不知是汗水還是茶水的滋潤,片刻後又輕輕飲上一口。這時我發現父親滿是皺紋的臉上出了少有的輕鬆和愉悅。一碗香茶使父親忘記了勞累,忘記了當時的麻煩。汗水也從父親的背上臉上淌下,父親閉上眼睛,輕輕搖動蒲扇享受着悠閒時光,享受這工作後的幸福,父親也許是在慢慢品嚼人生的苦辣酸甜吧。

多少年以後,我還能真切地記憶起父親那輕鬆的模樣。

父親到了晚年是很少出遠門的,但唯一一次我見到他隨身攜帶着自己愛喝的棗花茶遠行。那是七十年代中期,我和二哥在承德山區的三線單位工作,父親在家照樣經營他的業務,那時割資本主義尾巴,批資產階級法權的`口號喊的震天響,父親雖然有合法的行醫手續,但也並不因此而安生。不是今天學習就是明天接受檢查,要不就是搞革命大批判,再不就是停止營業回隊參加勞動,那些有權人象神經病患者一樣,編着心思使老百姓們不得消停,不得安寧。

一個大雨飄潑的夜晚,去承葉線榆樹溝接站的小車司機突然把父親帶到我們的辦公室前,由於雨大,又沒帶雨具的父親被淋的一身透溼,我們趕緊把父親接進屋內換上乾淨農服,父親的突然到來使我們有些緊張,因爲如果沒有緊要事情,父親不會不顧六十多歲高齡千里迢迢來到塞北。父親坐下體息片刻告訴二哥和我,他是來拿營業證的,縣裏後天就要突擊檢查,如果沒有就要受到批判,停止營業。聽完後我纔想起,原來兩個月前我回老家,爲了在保定買些牙科材科,我攜帶並使用了父親的營業證,而後準備再給父親郵回,哪知一回到三線單位就把這事給忘記了。自己的疏忽使的父親日夜兼程來這裏。父親說因爲時間緊急寫信不行,就只好來了,我聽後心中十分慚愧,趕忙從臥室中取出營業證交給父親,父親這時才顯的輕鬆起來。我扶父親上牀休息,趕忙打來開水給父親泡茶。哪知父親卻說不用了,我自己帶着呢,說完忙從帶着的那隻黑色手提包內取出一個磁缸,而後又取出小塑料袋裏的一包茶葉,父親輕輕用手取出幾片,燈光下,我看到是父親愛喝的棗花荼,趕忙給父親泡好,等泡好後父親只喝了兩口就躺在牀上發出了輕輕鼾聲。我趕忙給父親蓋上毛毯,望着身困疲憊的父親,我想父親爲了這個家操透了心,勞透了力呀!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父親從牀上爬起就要準備上火車站。我知道昨天晚上 父親沒有吃飯,而且昨天一天也只吃了一頓,我和二哥勸父親多住兩天,父親說不行,明天就要檢查,要不他們就又挑出毛病找麻煩的。我們知道父親脾氣勸說是沒有用的,因不到開飯時間,我們手下又沒有可吃的東西,父親看看我們有些爲難,就說再喝點棗花茶又解餓又解渴。我們知道父親是在安慰我們,就這樣來去匆匆兩千多里路,父親只喝了幾杯茶水。我們送父親去了十多裏外的榆樹溝車站,在車站上父親才草草吃了點東西,匆匆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在父親踏上列車車門剎那問望着父親疲勞,蒼老,憂心過度的身影,我掉下了眼淚。

棗花茶微苦談香略甜,是極平民化的飲料,它不只是悠閒時的品嚐,而是品嚐後的愉悅!

受父親的薰陶我也愛飲起了家鄉的棗花茶。我雖身居塞北多年,但我每次回家都帶回一些,每空閒時總愛飲上幾杯。每當這時我就想起父親,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想起父親的勤勞和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