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經典散文

十年前,也就是我比現在小十歲的時候,正好剛上國中不久。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小姑娘的我已經懷揣上了一個具有很大魄力的夢想——我要努力學習,走出農村去。

鄉村經典散文

是的!我是一個農村孩子,儘管我的父親母親他們有他們城市人一樣的穩定工作,但我依然有我的出身特色——我出生在農村,成長在農村,以及現在的家也一本正經的矗立在農村裏。

孩提的時候,孩子自有孩子的天真樂趣,在沒有任何觀念,沒有任何那麼多思維評判的孩子世界裏,我和其他的小夥伴兒抓泥巴、捏泥人、過家家……經常是手弄髒了,臉弄髒了,甚至全身帶着土,依然在每一條衚衕裏、每一塊田地上瘋着、跑着、嬉笑着、打鬧着……那個時候,彷彿鄉村註定是我唯一的樂土。

漸漸的我上學了,我長大了,我在老師的黑板上,我在一次次更新的書本里,我在爸爸媽媽的話語中,越來越似懂而非的明白了些什麼。或許是善,或許是惡,抑或許是人生活着的許許多多…… 當我朦朦朧朧的明白了這些的時候,我知道,我也開始走自己所謂的思想方針之路了。更明確一些的說,我不喜歡周圍破破爛爛的環境了,我不喜歡待在鄉村開始嚮往城市的生活。在當時的我看來,哪怕只是一個小家碧玉的縣城也要比鄉村“高尚、驕傲”的多。我似乎無情的忘卻了鄉村那方純淨、自然、踏實曾帶給我童年無數燦爛的樂土,它在我的眼裏變得越來越只有可憐和髒兮兮。

當整個鄉村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一下春帶給它的溫暖的氣息的時候,夏天已浩浩蕩蕩的襲捲開來。在這個熱情似火的季節裏,鄉村那時呈現在我眼前的更多的是髒、亂、差的氛圍。——家家戶戶的圍牆根兒下、大門兩側、甚至有的人家的院兒裏垛滿了上年夏秋豐收後的農作物的秸杆兒。經過一年的雨雪洗禮,它們看上去演變成了一堆堆癟朽的垃圾,這也恰恰庇護了老鼠們的生活士氣。日落西山後,不光鄉親們在夜色瀰漫的黑暗裏忙活着他們的活兒,耗子們也跟着風情萬種的溜來竄去,有的不知從哪突地一下子冒出來兩三隻,“吱、吱、吱”的追逐着鑽到柴草垛裏,老貓咪們眼看着,只能“喵嗚、喵嗚”的嘆息了。於是,那些柴垛、草垛自然就成了老鼠們更保險的遊樂場,沒事兒的時候,它們在那裏談談戀愛、唱唱金曲兒。深刻的記得鄉村那一條條土路上,好像到處都是垃圾,到處都有柴草的影集。晴天的時候,還能自圓其說的將就過去,雖然路幾乎是麪粉一樣的土促成的,當摩托車或是偶爾一輛汽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剎那間,塵土裹着柴草四處飛揚,落到行人的身上、臉上、鼻孔裏……瞬間,人就被土征服成一幅灰溜溜的模子了;遇到下雨天,那才叫“精彩”呢!平日裏麪粉一樣的土路,在雨水的作用下,成了一條不折不扣的“水泥路”,兩邊兒的柴草無力的、凌亂的癱瘓在水泥裏,再加上一些動物的糞便,讓人真的很膩。

就是這樣!夏天,鄉村裏蚊子、蠅子、老鼠、跳蚤齊頭上陣。冬天,除了一排排、一座座陳舊的百姓房屋外,除了那土路,除了那沒了葉子的樹,整個鄉村看上去沒有任何的精神和活力。在那時,我也總覺得我的鄉親們很實在、格外的熱情,可他們都很貧賤,活得都很卑微。因爲都是靠田掙些錢,除了過年穿新衣、買些豬肉外,平時的生活,他們似乎都不捨得的。——穿衣不講究打扮,吃飯不講究質量,就是說話,也沒有城市人那麼高雅、那樣文明。誰家住在城裏的好親戚開着汽車來到村裏,他們都會遠遠的望着汽車,臉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笑嘖嘖稱讚着。

基於這些,當時做爲還是一個孩子的我,所用肉眼細心觀察到的、用心靈感悟到的原因吧,後來在上國中時終於爆發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夜晚,媽媽坐在板凳上,我躺在鋪在院兒裏的涼蓆上,面對着深邃的夜空和無數顆美麗的小星星,我毫不避諱的跟媽媽說:“我不喜歡鄉村這又破又爛的地方,我要努力學習走出去!”媽媽聽了,笑了笑,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孩子,一切都在無時無刻的變,努力學習是應該的,但你不要抱着這種消極的態度,會影響你的……”我有些不耐煩的聽完了媽媽的話,心想:“還上班的工人呢,原來心裏竟是這樣土,地地道道的土佬冒兒!”

幾年後,由於嚴重的偏科問題,我的努力,我的勤奮並沒有得到回報。——沒有考上大學的我,哭了——還深深的記得自己的那個夢想——努力學習,走出農村去。真的,我向往外面的世界,我喜歡城市人一樣的瀟灑、氣質、體面。可是,就如我上國中時,數學老師在課堂上說的那句精典的話“農村裏的孩子只有靠自己的學習成績才能夠真正的走出去”一樣,我失敗了!似乎真的忘盡了鄉村這片土地曾給予過我的所有,面對着失落的成績單,面對着自己一顆無助的心,想想以後的路,想想以後自己是不是也要有如父輩他們那樣,結婚、生子,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村生活,我歇絲底裏的嚎啕大哭着。那些日子,是我青春當中最黑暗的階段,想離開這破舊的鄉村去飛翔,卻失去了最初的力量。爸媽給我講道理、論哲學,希望我能從一個更重要的陰影中走出來——不要總把鄉村看得那樣可怕,好好生活,有朝一日同樣能有出息。

後來,在一個偶然的機遇裏,我在縣城算是參加工作了吧,再後來,就是我前不久剛剛結婚了,而且還在這個小城裏買了一處房,有了自己的家。按理說,我該高興,該有些安慰了。——自己不是特別嚮往城市的生活嗎?自己不是特別討厭鄉村的環境嗎?沒有。此時,我竟然不知不覺中開始依戀起在鄉村裏的那個家,我竟然有些喜歡起我曾認爲很破爛糟糕的鄉村。就像媽媽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切都在無時無刻的變。我的鄉村不也是嗎?它在我那年讀書的不理解中也在無聲息的慢慢變化着,它變得越來越可愛、越來越有姿色了!那時的我多麼任性、倔強和充滿無知的'歧視呀。鄉村給我過美好的童年生活,我卻在讀書的少年中看不起它,甚至要爲它“離家出走”。

如今,當我的夢想實現了的時候,內心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擠壓着心頭,——對於鄉村,我感到很愧疚!我終究還是不願離開我熱愛的鄉村的,我喜歡鄉村裏每一道普通卻極其和諧的風景,尤其迷戀夏季裏朝陽鋪滿天下的鄉村故事——金色的陽光普照在鄉村裏每一個角落,蔥鬱的樹木風度翩翩的矗立在田地兩邊,七彩的花朵在晨風中跳着華爾茲舞,綠色的草叢披着晶瑩的露珠,知了們隱匿在各種樹木的長髮裏唱着清晨的歌,更多的鳥雀已塗紅了整個藍色的天空。七八條柏油小路如銀河般的穿插於村子裏,家家戶戶紅磚綠瓦的高房整齊的列隊在小路兩旁,摩托車、汽車彷彿一下子不再只屬於城裏人購買的專利。往昔那令我非常生厭的柴垛、草垛也已沒了任何消息,估計它們已變成鄉村永遠的歷史回憶。我的可愛、可敬的鄉親們依然那麼勤勞和淳樸,只是他們比過去的日子富有多了、精神多了!——現在村裏邊兒有了集市,大爺大媽們手裏提着籃子,穿的得得體體、乾乾淨淨的,小夥子、姑娘們打扮得像個城裏的孩子,大家歡聲笑語着去趕集。村裏人還是那麼勤快,還是那麼愛早起。每個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皮的時候,賣饅頭人吹的喇叭調子,賣豆腐人的敲邦曲子,開始此起彼伏的繚繞在鄉村的天空。炊煙和着飯菜的香氣迂迴在空氣中,一小會兒的功夫,街坊鄰里的人們便端着各自的飯碗,或蹲、或立聚集在某一人家的門前,大家香噴噴的吃着飯的同時談論着地裏莊稼的長勢。雖然我也有自己的一個小家了,可真正的老家還是矗立在鄉村裏,我愛它勝過於在城裏的小家。

在以後上下班的日子裏,如果不是遇上壞天氣、工作要加班這些情況,我幾乎天天下班後會不假思索的奔向它,那是一種帶着愉悅和自由自在的心情投向鄉村母親的懷抱。遇上週末,偶爾睡個懶覺,睡眼朦朧的賴在牀上聽落在樹上的鳥叫,聽鄉村每個季節不同的心跳,聽我家狗狗效仿賣饅頭人吹的喇叭聲調,聽鄉親們扛着鋤頭,揹着鐵鍬去往地裏的熱鬧,那是一件多麼令人舒心愜意的事情呀!

十年前,身爲一個學生、一位少年的我,立志要離開自己破舊的鄉村。陰差陽錯,或許是上帝有意的安排,十年後,故鄉的發展,鄉村日新月異的面貌,讓我喜歡並熱愛上這充滿和諧、親切的鄉土氣息、鄉村味道。——說它幽靜,它又蘊育着鳥語花香的靈動;說它熱鬧,它又有桃花源裏的安寧。

鄉村,啊!我的鄉村!你就像天空下一匹馳騁的黑馬,儘管有的人不太熟兒悉你,儘管有的人不太注意你,你卻在天空下的大地上執著的、奮進的奔跑着,向前,向前……